她有些慌了神,心底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呐喊着,几乎要喊聋她耳朵。
即便她不想听,不肯听也不能听,也能清晰知道心底里到底是如何倾诉。
她的心在明确告诉她,她不想。
李宿没有等来她的回答,却微微松了口气。
“珍珠,若说心之所想,我是不想娶章宜的,”李宿道,“但我亦不可以娶她。”
姚珍珠沉默片刻,先是为他不想娶章宜郡主而高兴,随即却有些迷糊“殿下为何不可娶她”
李宿说得太过含糊,姚珍珠未曾听懂。
李宿轻声笑了笑。
“我若是娶了她,便同李锦昶没什么不同。”李宿声音嘶哑,低低呢喃。
这声音太低,姚珍珠未能听清,她想再问,但李宿已经很快岔开话题。
“珍珠,你喜欢长信宫吗”
在山洞时,两人就曾聊过这个话题,只是当时未曾深言,也未有如今这般亲密和坦诚。
姚珍珠先是点了点头,片刻后想到李宿看不见她的动作,然后才道“不怕殿下笑话,早年我刚进宫时,觉得宫里一切都是美好的。”
“这里可以吃饱穿暖,不用风餐露宿,也不用为了下一顿饭而拼命挣扎,”姚珍珠声音好轻,仿佛一缕烟飘进李宿心中,“所以当时的我很喜欢长信宫,我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李宿环着她腰背的左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似乎在安慰她。
姚珍珠道“殿下,我的前半人生很简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寡淡。进了宫后我很快就拜师父为师,待师父出宫之后,我又来到毓庆宫,其实在这长信宫里,我并未真正吃过苦。”
她总是可以把一切坎坷和无常,都说得轻描淡写,风轻云淡。
“虽然这么说有些厚脸皮,但毓庆宫有殿下在,我就不会怕任何事,所有我大概是喜欢长信宫的。”
因为这里有李宿。
这句话是她心底里的回音,却并未真正说出口。
李宿环抱着她,整个人靠在她身上,仿佛一个小火炉,融融暖着她。
乍暖还寒的三月时节,他们唯有抱在一起取暖,才觉得心里不冷。
李宿浅浅笑出声。
以往他胃痛,总要疼一夜才能缓解,现在抱着小姑娘,跟她嘀嘀咕咕说了会儿话,李宿竟觉得身上的疼都好似散去。
那种极致的刺痛被柔情抚平,他心里的怨恨和恶意也一点点藏匿起来。
“珍珠,以前我恨这里的一切,若非有贵妃娘娘在,我几乎都不想活在这里,现在我有了你,突然现毓庆宫也可以成为我们的家。”
“多谢你。”
姚珍珠脸上微红,她佯装淡定地收回手,双手紧紧交握在膝盖上。
“殿下客气了。”
李宿微微松了口气,一下子撤掉全身力气,整个人懒懒依偎在她身上。
“珍珠,我不可以娶章宜,所以我没有救她,如果我救了她,反而是害了她。”
李宿的声音缓缓响起。
“若是当时当真无人所救,章宜便那样死在忘忧湖中,倒也算是善终。”
姚珍珠抿了抿嘴唇,她同章宜郡主只一面之缘,根本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也不知这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但李宿如此说,姚珍珠便信了。
原本在她内心深处,她也从不觉得李宿是冷酷之人。
“我明白的,”姚珍珠说,“所以当时我想自己去救章宜郡主。”
说到这里,李宿左手微微一动,在她腰后轻轻一拍。
“胡说八道,冬日的池水冰冷,里面即便不深,也布满水草淤泥,”李宿冷声道,“你怎么不想想自己也会有危险”
姚珍珠一瞬便听出李宿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偏过头,想要去看李宿的眼睛。
李宿又在她后背拍了一下“坐好。”
姚珍珠心里有些忐忑,却还是道“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郡主就这么香消玉殒,太可惜了。”
她一贯都不是冷酷性子,即便在宫里这么多年,依旧保持那一颗纯善之心。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池畔边那么多人,终究会引来太子,章宜最终也不会出事,”李宿声音低沉,“以后做事之前,务必要先考量自己安危,切莫再冲动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