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是帮助自己在这乱世存活下去的工具。
却不能反让自己成了它的傀儡。
沈仪深吸一口气,心绪清明许多,这才看向院外。
小寡妇抱着几件借来的旧衣服,敬畏的走近:“大人,您要不要换件衣裳,一时找不到的,但都很干净。”
疯子跟在她后面,埋着脑袋,全然没有了昨日的傻气。
小心翼翼看向沈仪的目光中,满是感激与畏惧。
对方那双清澈眼眸,仿似可以看穿一切,锐利时,又能轻震慑妖邪。
“尽量忍忍别换。”
李慕瑾摇摇头,对于校尉而言,以这副姿态携功绩而归,能更快的帮沈仪在镇魔司站稳脚跟。
“额,也好。”
小寡妇取出一截木杆短尺,拘谨道:“那能不能让我替您量量肩宽?”
李慕瑾像是看出什么,这次倒没拒绝,接过短尺,拉着沈仪起身。
“这是干嘛?”沈仪有些疑惑。
“说不定是给你做衣服,送到青州感谢伱。”
李慕瑾捏着短尺,在他身上认真丈量起来,甚至连腰间的佩刀都一并量了进去。
将数目报给寡妇,挥挥手:“去吧。”
“谢谢大人。”
昨日还泼辣无比的小寡妇,今日却是都不敢直视沈仪。
但也并非那种纯粹的畏惧。
这种神情让沈仪略感熟悉,但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寡妇带着疯子重出门,迎面撞上个男人,对方丢下一块用草绳扎紧的鱼肉,转身就朝着下一家跑去。
“他……他都快把村子里的人家跑遍了。”
小寡妇有些无奈的捡起鱼肉。
昨日被沈仪强迫吞食河神的男人,迫切的想让每个人都尝尝这美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洗刷他心里的罪恶感。
也只有吞下这鱼肉,才能撕碎他们用于欺骗自己的谎言。
既然是妖魔,自然不可能在河中养着三百童子。
沉江就是沉江,儿女不会再踏浪而来,更不会接自己去河神洞府享福。
这般心知肚明的事实,一旦没了借口掩饰,便会让人不禁羞愧捂面。
“大饥之年,子而食。”
“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已能自食其力,当断则断,食人的终归是妖魔,有用便供起来,无用时便该入腹。”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存之道。”
“镇魔司校尉无需捕鱼耕养活自己,皆是鱼肉百姓者,不仅无法拿出粮食给其果腹,反要从他们口中再夺走一份,本身站的太高,若再过多苛责,不免显得有些风凉。”
李慕瑾伸手放在沈仪的肩膀上,明眸闪烁,笑嘻嘻道:“沈大人高抬贵手,暂且饶过他们一次,好不好?”
是有心人为了保持位,刻意将这大祭一遍又一遍的印刻于渔民脑海,仿佛这是祖辈的道理,万万不可违抗。
昨日连带着村长在内的十余人被瞬间夺去性命。
说实话,这般狠辣的手段,属实是惊到李慕瑾了,却也觉得心底舒畅!对方做了自己这群青州子弟不敢做的事情,而且做的干脆利落。
但要是再添杀戮,味道就有些变了。
“他们昨可没想饶过你。”沈仪挑挑眉尖。
“这身衣服是白穿的?”李慕瑾撇嘴,扯了扯袖口云纹:“动手的自然该死,但其余人,没有他们日夜劳作,咱们哪有俸禄吃粮……喂,你别扒拉我手,怎么跟個大姑娘似的,一下都碰不得。”
“边儿呆着去。”
沈仪拍拍肩膀,随意道。
自己从醒来为止,从未行过恶事,只求保全自身。
怎么到了这女人口中,倒像是个杀伐不休的凶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