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会感到恶心的,也就只有他那位涉世未深的小外甥了,若非如此,傅徇也不会从一开始就决定留他的性命。
“若是出了什么事,尽管往厢房里那位身上揽便好,他这人最不怕惹一身骚,恰好可以为我所用。”
傅徇低垂着眼眸,捻了捻自己的指腹,不由得回想起方才二人在骑春苑内的对话。
重振卫家风光,玉逍宫功不可没,事后予他重赏?
真是可笑。
倘若真有下界大乱的一天,这天下也绝不会姓卫,毕竟,命运已经给过卫家一次机会了,又怎会偏爱第二次?
傅徇打量着自己干净的双手,凝目开口:“时机也差不多了,找个时间让澍晚见我一面。”
“是。”黑衣男人颔应下,随后又隐没在廊道之中。
届时见了江澍晚,倒是要认真盘问一番,当初为何私自将小外甥从玉逍宫之中骗走,险些坏了他的大计。
傅徇眸色渐冷,垂下双手,一步步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大街上的某一角,一双身着棠色锦袍的男女对坐在街边摊贩上不起眼的木桌,悄悄观察着傅徇的身影。
其中一年轻男人皱眉,语气中透着犹疑不定:“阿姐,卫狗贼当真就在妓馆之中?”
“蛊虫探到的结果不会有错,”女人紧紧攥着手中的茶杯,眉目间盈满浓浓的愤恨,“时隔这么久,他终于出现了,此次必定要取他项上级。”
男子上前安抚女人的手腕,轻声问:“你打算如何杀他……眼下傅徇同他一起合作,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他性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二人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只需等他们决裂,然后亲手将卫狗杀掉,”女人冷声道,“至于如何靠近他,自然是投其所好。”
“不可以,阿姐!”灵绍逸抬高声音反抗道,“此人荒淫无道,又喜好施虐,你若是作如此打算,简直就是在活活送死。”
“如今局势未明,你不可直接出手,”他语稍快,双手紧紧捏着灵沧菏的腕骨,动作中透出不安与恳求,“再等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说不准,我们可以借五域之手,直接将他除掉。”
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无人注意到这对男女的密谋,几只嗡嗡振翅飞动的小虫在空中划着杂乱的线,它们飞过商贩的后颈,引来一阵愤怒的扇动。小摊贩主正对着来往的游人介绍手中的折扇,忽地停下来对着自己的脖颈恶狠狠抽打一下,怒声道:“近日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这才三月份,羟城怎么生了蚊蝇出来?”
那几只小虫被他扑打成细碎的粉末,少顷又在不远处的浮空中重聚起,它们簇拥着飞到灵沧菏的面前,安静地停在木桌一角。
灵绍逸匆匆瞥了一眼,收回视线,恰好与灵沧菏的眸光对上。
两人相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第二日清晨大早,裉荒山上的一众侍从便张罗忙活起来。
他们手持佩剑,穿梭在各域仙使间,偶尔停下来笑着同对方问好,完全沉浸在各域大比即将开办的喜悦之中。
朝岐是昨夜随着师兄弟一同上山的,放眼整座裉荒山,不肖问也知道,今日他们一定是礼数最严谨、最齐整的那一域。现下还未正式开典,南域众子弟便早早坐在大殿北侧,静待开典。
朝岐正襟危坐在桌案前,眼神大略扫到殿阶之上坐着的三师兄:自师尊仙逝后,大师兄一蹶不振,如今只有三师兄代劳磬苍山一切事物,各域大比自然也由他前来坐镇。
正思忖间,忽听殿外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向来声方向看去,依稀可见一众紫衫道修款款而来。
中域洛圻山一向是众域典范,他们虽不像南域那般喜好自己的名声,却也是在礼节这处做得面面俱到,彻底坐实了五域模范的宝座。但见为的中域域主沈棠离一袭银杏金丝紫对襟长袍,头顶镂金魁形长冠,墨飘飘,面上怡然,手持清霜剑,脚踏长靴步入大殿中,身后跟着肃穆巍然的弟子。
“拜见仙宗大人,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磬苍山三师兄当即从域主座位上站起,迈步踏下殿级,领着全域师兄弟一同跪拜。
此番既是一年一度的庄严事,沈棠离便不再如从前那般和沐近人,他对着磬苍山的三师兄回了一礼,道:“近些日子你辅佐南域颇为辛苦,如今可还习惯?”
男子当即扬声答:“还要多谢仙宗大人与仙尊大人的提点晚辈,眼下磬苍山一切恢复如常,重回正轨。”
沈棠离挑了挑眉,笑道:“如此便好,你们都起来吧,按照礼数,本仙宗也要向你行域主拜礼才是。”
男子断不敢受他这样的大礼,连忙起身推脱道:“晚辈只是暂代域主一职,名不正言不顺……受不得仙宗大人的礼。”
沈棠离却是行云流水地拜下去了,抬眸时神色轻松地说:“各位入座即可,还未开典,都不必拘束。”
语毕,他领着磬苍山三师兄登上殿级,坐上中域与南域域主的位置。
五域以东为尊不假,但五域仙盟却是沈棠离这个仙宗说了算,是以他的位置恰好就在殿级正中央,俯瞰下方各相,一目了然。
朝岐盯着三师兄恭谨的背影,若有所思。
谁也没能料到磬苍山的三师兄藏拙至此,得了沈棠离的点拨后便平步青云。如今这中域的算盘打得是真不错,代域主的人心早就被他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