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涩涩道:“你是说,那谕旨是真的?”
钱琛掩着嘴唇咳了一声:“怎么可能是真的。殿下当即传了翰林院的梅翰林。他乃当世金石书法大家,用祖传的法子验出谕旨上的字乃是近所书。当下,康王脸色剧变,称谕旨为真,是太宗传位于成宗之时,成宗亲所书,太宗皇帝临终之前亲手交与康王。”
“殿下又传了太宗皇帝临终前值守的宫人,及太宗嫔妃,皆证实太宗驾崩之前,已昏迷月余,不曾召见康王。”
“有些朝臣及藩王面色不服,殿下又亲写了几个字,传于朝臣及藩王看,竟与成宗的迹一模一样。殿下道,迹可模仿,玉玺也可偷盖,但太宗驾崩数年,这谕旨显然是康王作假。当即命人拘禁了康王。”
钱琛说罢,一脸倾慕:“殿下临乱不惧,处事冷静睿智,当真是仁智过人。”
含光舒了口气,钱琛这一段话虽波澜不惊,但可想当时情势的惊心动魄。
“林御医来了。”钱琛一撩袍子站了起来,含笑望着来人,伸手虚虚一指:“这位便是虞小姐。”
来人青衣长衫,高挑清隽,看了一眼含光,顿如雷击,面色通红。
含光扶额,这,这真是冤家路窄……
第18章
唉,往事不堪回,这他乡遇故知的滋味真是销魂……
话说当年,含光及笄之后,虞虎臣也曾找了山下镇子里的媒婆说亲,不料对方一听要入赘上山为匪,宁死不从。虞虎臣一气之下劫了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不想这一位却更是刚烈!上吊投河撞墙绝食,十八般武艺上全也不肯委身。
含光被他威武不能屈的精神折服,背着虞虎臣让承影送他下了山。
记得临走的时候,含光好心好意送了他银两,他却极有骨气的掷在地上,咬牙切齿道:“我林晚照不受嗟来之食。”当时含光默默捡起银子,还赞叹了一句:“林公子你真是太贞烈了!”
含光做梦也没想到还有与他重逢的一天,林晚照更是如此,震惊之余羞愤交加,一张俊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生生要咬碎了银牙。那一段让人羞愧纠结的历史,被他压在心里整整两年,眼下一下子被含光的骤然出现给揭开了,显然还未结疤……
钱琛对两人的反应很是莫名其妙,看看林御医,又看看含光,讪讪问了一句:“二位认识?”
含光率先挤出一丝笑:“林公子,好久不见。”
林御医颇想装作健忘,也努力想大度地挤出一丝笑来,可惜只落得嘴角一抽。
含光大大方方的笑着:“林公子不是要进京赶考的么,怎么成了御医?”
林晚照本不想多说,但一想眼前这位是霍宸亲自让他来诊治的人,得罪不得,便别扭着说道:“科考之时有几位考生突然昏厥,我施针救治,后科考落第,被太医院院使看上,知晓我出身医术世家,便求了圣上恩典,破格将我录入了太医院。”
含光笑道:“林御医,可真是无巧无不书呢。”
钱琛不明所以,笑着问道:“二位竟是旧识?”
含光点头。林晚照赤红着脸,堂堂男子被人劫色,实不是件光彩事,他生怕含光口无遮拦将两人相识的经过细述一遍,便匆匆将随身药箱放在石桌上,对含光道:“在下先为虞小姐请脉。”
含光将手腕放下。林晚照搭上两指,立刻变得面色严肃,状似神医。
含光望着他一脸板正目不斜视的模样,由衷道:“林公子,幸亏当年你没提及自己会医,不然我还真不放你走呢。”
林御医手指一抖。
含光忙道:“林公子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虎头山正缺医师。”
钱琛好奇道:“林公子去过虎头山?”
含光点头:“嗯,曾小住了几天。”
林御医的脸色立刻白里透红,那几日真是不堪回……
过了许久,这脉才诊完,林晚照又细细询问了一些含光的日常饮食及身体状况,然后,陷入了沉默。
含光拉下袖子,笑呵呵道:“林御医,我没什么病吧。”
林晚照却没回答,涩涩的挤出一个干笑,提起药箱对钱琛道:“钱公子,我先去配药。”
含光本想送一送他,但见他一脸不自在,便停住步子,让钱琛将他送到了前院。孤光大师特意安置了两间禅房给钱琛和林晚照二人住宿。
钱琛回来后,见含光沉思不语,以为她担心自己的病情,便好心宽慰道:“虞小姐不必忧心,听殿下说,这位林御医家传渊源,开了一家百草堂的药铺,如今已有上百年光景,他外公又是苗医,医术高明。所以林御医才被院使看上,特意求了先帝让他入太医院。”
“可是,我不觉得自己身体不适,殿下为何非说我有病?”
“殿下说你遗失幼时记忆,像是中了毒,所以才让林御医来为你诊治。”
含光低头哦了一声,心里有点半信半疑。
一路同行,钱琛明显地感觉到霍宸对虞家父女及江承影的重视信任,此番回京还特意让他寻了林晚照来给含光治病,更可预见将来虞家的风光。看着眼前容色明媚清丽无俦的含光,他不禁心神一荡,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过了半个时辰,林晚照进了后院,手里端着一罐子药汤。
含光便问道:“林御医,我当真是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