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失笑,想到绿珠方才看自己的眼神,难道是记得她和她父母的恩怨所以对她这样仇视,还是因为别的事?
等晚上吃饭时,徐天青和绿珠已经走了,她问萧四郎可见到绿珠了,萧四郎颔道:“见了,并不曾说话。”
看来,绿珠对他们还是含着怨愤的。
大老爷停灵四十九天,期间二夫人和佟全之以及碧梧回了京城,同回来的还有许多年不曾见面的二老爷佟正川,他老了许多再没有年轻时的意气风,老态龙钟的站在大老爷的灵前默默的流着泪。
不过最让析秋惊讶的,还是二老爷的人脉,来府里吊唁的年轻文官,竟是十有三四见到他喊他恩师。
看来,二老爷的书院规模,已是不小,朝中多有官员出自保定。
二太太拉着她说话,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满地跑着的孙子身上,又看看垂在侧服侍她的碧梧,一肚子苦水却不能和析秋诉说,只因为碧梧曾是她身边的婢女……
待佟全之一瘸一拐的进来,她终于没忍住落下眼泪来。
好好的一个儿子落了个残疾,还要娶一个婢女为妻,虽是认了黄夫人做干娘,可出生却终是难篡改的,不过是面子上好过些罢了。
她一向好强,二老爷虽贬官回了保定,可在保定他们也从不向人低头,反而处处受人敬待,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独子竟让她这么不省心。
“祖母。”碧梧的儿子拉住二太太的衣袖,眉眼像极了佟全之,小狗一样偎在二夫人身边:“您怎么哭了,我给您擦擦眼泪。”
二太太心软了下来,疼惜的抱着孙子,目光坚毅的看着佟全之:“你别想再说服我,不然你问问你六姐,我说的事可有道理。”
析秋不明白,不由去看佟全之又看看碧梧,碧梧看着儿子红了眼睛,她心里一提,难不成二太太不赞同他们的婚事。
“娘。”佟全之皱眉道:“隽儿是碧梧一手带大的,你把他留下不是要了碧梧的心么,这怎么能成。”
二太太扫了眼碧梧,又冷眼看向佟全之:“哼,我的儿子留不住难道还不能留了孙子在身边,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依就依,若是不肯往后就不要再回来,我权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孽子。”
佟全之语结,还要说什么,碧梧已经急切的打断他的话头:“夫人,我同意,我同意。”说着眼泪还是簌簌的落下来,不舍的看着儿子。
二太太摸摸孙子的头,脸色微霁,看了眼碧梧很小声的说了句:“你们年轻,去了尽快再怀一个便是。”她声音很小,只有靠的很近的析秋听的清楚。
析秋看向碧梧,心里哂笑,二太太这算是变相认了碧梧的身份。
四十九日后,大老爷灵柩由佟慎之和佟敏之扶回了保定,二老爷和二太太以及佟全之一起回去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下来。
送灵时析秋没有去成,她正在坐月子,在二月头她便顺利产下次女,萧四郎取名“萃”,萃姐儿像极了萧氏的人,一双狭长有神的眼睛,几乎和萧延筝一个模子里脱出来。
若说谁最喜欢萃姐儿,那便是萧延筝莫属,她抱着萃姐儿亲个不停,和太夫人道:“都说侄女像姑姑,我们萃姐儿真像是我身上掉下来的。”
看的萱姐儿吃味了好几日。
析秋生产时,阮静柳和秦远风从福建赶了回来,两人风尘仆仆的进门,析秋惊讶的看着阮静柳凸起的肚子,道:“你怀着身子怎么还回来了。”
“这有什么关系。”阮静柳不以为然坐在析秋的身边,看着萃姐儿羡慕不已,摸着肚子道:“这一胎定要生个女儿。”
析秋笑了起来,知道她和秦二爷都喜欢女儿,却连着两胎都生的是儿子。
“在路上听说佟老的事了,你……节哀顺变。”阮静柳说的有些生硬,她向来不擅长说这种话,析秋了解她点着头道:“父亲走时很安心,他晚年倾注了心血修撰的《周史》已接近尾声,与他而言也算是毕生无悔。”
阮静柳点点头,让人将带来的福建特产拿去安置,都是一些海鲜之类的东西:“我说不带,秦远风非说要带,一路上光是找冰买冰镇着就花了不少时间,不然我们早到了。”
析秋失笑,问道:“二爷还好吧?你们在福建住的可习惯?”
阮静柳点了点头:“都还好,福建的医馆生意出奇的好,去年我让人送来的账册你看了吧,今年只怕还要翻一番。”
“那真是极好的事。”析秋点了头,身边的萃姐儿忽然哭了起来,阮静柳道:“许是饿了,你让奶娘抱去喂奶吧。”
析秋这一次三天都没有下奶,只能让奶娘喂养,说着喊了奶娘进来将萃姐儿抱去屏风后面喂奶。
“孩子没有带回来?单独放在那边谁看顾着?”析秋见她一个人进来,想必两个儿子都没有带回来。
阮静柳回道:“绾儿看着的,正好他们家两个,我们家两个一起带方便的很。”又道:“我们也待不了几天,过些日子就回去了,正好赶回去我也差不多生了。”
析秋看她的肚子也有五个月了,担忧的道:“你这样跑来跑去要是伤着孩子怎么办,还是在京城生了再走吧,若是府里不方便就住在我这里吧,我们好久没有见面,正好也做个伴。”
阮静柳也不推辞:“我原本也是打算住你这里的。”不过却是拒绝了在京中生产的事:“还是回去的好,在这里待的久了我也不放心两个孩子。”
析秋理解她的心情,感动的道:“为了我,让你这样来回的跑。”
阮静柳不以为然,却又忍不住道:“你我孤单单的在这世上,不相互照顾着,难不成还指望别人不成。”她话刚收声,萧四郎恰好从门口进来,脸色一变沉了下去,阮静柳冷幽幽的瞥了他一眼,只当没有看见。
析秋叹气,知道萧四郎是听在耳朵里了。
果然,晚上安顿好阮静柳,萧四郎守在他床边逗着萃姐儿,状似无意的问道:“白天和张医女聊什么了?”
析秋心中腹诽,脸上笑盈盈当做不知道他的意思,只道:“说是让我们去福建玩,彼此住在一起也有个照拂的。”萧四郎看了眼析秋又飞快的转过目光去看萃姐儿问道:“你想去福建?”
析秋差点笑出声来,握住萧四郎的手,目光柔和的看着他:“虽然曾做过游遍大周的梦,可那时候年纪还小也没有牵挂,如今有你有孩子们,还有娘和大嫂……这么多人搁在心里哪里还能放心出去玩,妾身现在也只想守着你们,哪里也不去。”
萧四郎啪叽啄了一口萃姐儿的小脸,唇角勾住一抹舒坦的笑容。
析秋失笑。
秦远风和阮静柳那边也才歇下,秦远风拱在阮静柳身边躺着,摸着她的肚子就道:“这一胎要是再是个儿子,咱们就别生了,成不。”
阮静柳白了他一眼,悠悠的道:“你如果能歇歇,我自是乐意。”
秦远风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朝她身边拱了拱,分身憋着难受她还说这种风凉话,想想又磨了磨牙,脸上却又换做一副恭敬从命的表情:“这个……虽说应该听你的,可是……可是有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啊。”苦大仇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