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这几面相处,钟菱对钟大柱的性子已经有了一些了解,也就不跟他啰嗦,笑着招了招手,就转身准备下山。
这本就只是一座低矮的山丘,在后面绵延的群山比起,只能算作是一个小土堆。村里人狩猎时会进山,但平时砍柴的时候,一般只在小山背上活动。
只是甚少有人在夏日的正午上山来砍柴。钟菱沿着溪水旁的小路下山,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人,只有不绝于耳的清脆鸟鸣荡漾在漫山的绿叶间。
钟菱的缎面绣花鞋一点也不适合走山路,沙石硌着脚底,下山的路好像被无限地拉长了一样,望不到头。
没走了一会,钟菱就满头大汗,前面有一段高差,小径得拐一个方向才能下山。但是小溪却直直的落了下去,形成了一道低浅的小瀑布,水花敲打着形态各式的叶子,出清脆的哼响,溅起一道浅浅的小彩虹。
钟菱蹲下身,洗了把手。冰凉的水流在触及到皮肤的瞬间,驱散了那难言的燥热。舒服得人直眯着眼睛。
可就在钟菱起身的一瞬间,脚下松软潮湿的沙土突然朝着斜坡的塌去,而就在她慌乱寻求方向感的时候,不巧的踩到了一块崎岖狰狞的石头。
绣鞋没有一点抵御能力,脚踝传来剧痛的一瞬间,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她不受控制地朝着山坡下跌去
钟菱只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紧闭着眼睛,仍由枝叶胡乱抽打在身上,蜷缩成一团,护住头部,争取将伤害降到最低。
好在这小山坡并不高,随着坡度逐渐平缓,钟菱滚落的度也慢了下来,在被什么柔软的东西阻拦了一下后,最终瘫倒在地上。
钟菱闷哼了一声,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她还没从那紧张刺激的突情况中缓过神来,依旧紧闭着眼睛,死咬着牙,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冲击着耳膜。
这小坡看着骇人,但是茂密的草木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
在确定了胳膊和腿都没有摔出什么问题后,钟菱也终于缓过了神,她慢慢睁开眼睛,摸索着爬起来。
只是那手刚撑到地上,那诡异的柔软触感,让钟菱脊背猛得一凉,嗖得一下就把手抬了起来。
柔软又冰凉得皮肤触感……
钟菱缓缓低头。一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赫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惊恐的尖叫声原地拔起,响彻半边山坡。
——
钟大柱吃完午饭后,并没有立刻就去继续砍柴,他在原地收拾了一下柴垛。因为只有一只手,柴得捆更加严实些,才能够带下山。
他刚垒好柴,准备朝着林中走去,山脚下传来的尖锐叫声,让他的脚步突然一顿。
钟大柱在原地愣了一瞬,随即抄起腰间的柴刀,朝着下山的路狂奔而去。
……
溪涧边的石砾的拖迹和草木的大片压痕,不难判断,这里刚刚掉下去过一个人。
只是山中植被茂密,就这样探头下去,只能看见各式各样的繁茂枝叶交叠在一起,根本看不见底下是个什么情况。
钟大柱蹲下身,试探着喊道:“钟菱?”
几乎是瞬间,坡底便传来了回应。
“是我!”
钟菱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这让钟大柱略微松了松紧紧拧着的眉头。
“我没事!但是,这下面有个昏过去的男人!”
只要钟菱没有事情,钟大柱便安了一半的心。
这山坡没法直接下去,钟大柱嘱咐了几句后,便回到村子里去找里正,又去推了木板车。里正叫上了二儿子和村里其他几个小伙一起,一群人从山下的小路绕到了坡底。
再看见钟大柱的时候,钟菱两眼泪汪汪地站了起来。分明是被吓坏了,可还是什么都没说,见到人后便扬着嘴角,一个劲地说着没事。
那个昏死的坡底的青年人,被抬上了木板车。
钟大柱这一路上下打量了钟菱一圈,见她只是有些面色苍白,并没有受伤的样子,方才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昏迷的青年人身上。
小伙子们正将木板车推进了院里的小棚子里,里正带着村里的老郎中风风火火的把围观的人轰走。
小院正儿八经的主人反而站在人群外,钟菱站在钟大柱的影子里,小声地解释着刚刚生的事情。
“滚下去的时候他给我垫了一下,当时以为是死人,被吓到了。”
钟大柱抿着嘴唇,没有应她,本就锐利的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
得不到回应的钟菱讪讪地咬住了嘴唇,收敛了目光。
刚回到钟大柱身边第二天就闯了祸,自己跌下山不说,还莫名其妙地扯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青年。钟大柱这样讨厌烦琐且安静的人,会不高兴也正常。
身边的一直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突然安静了下来,钟大柱有些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只见钟菱正看着老郎中给那青年扎针,看似无常,可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有些勉强。
他刚想出声询问,却听见郎中那边突然吵闹了起来。
“醒了醒了!”
钟大柱和钟菱也忙上前去查看情况。
那个青年本就肤白,五官俊秀,此时睁着一双漆黑透亮却难言疲倦的眼睛,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藏不住慌乱写在了脸上。
他的嘴唇苍白微薄,像是打了霜的竹叶,眉眼深邃,脸颊消瘦,分明是有些清冷的长相。可偏偏,他有一双漆黑的杏眼,眼尾还微微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