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诺真水之战的结束,一场惨烈的边关大战以来犯的薛延陀大军惨败而告终——来犯的二十余万薛延陀大军除其主帅大度设在唐军的有意纵容之下率百余士兵逃脱之外,全军尽墨,整场战事中薛延陀军死四万余,被俘十七万出头,而唐军前后一共折损才不过万余人,若是不算头前朔州、开阳二城被攻破时死难的那五、六千唐军,自李贞出关开始到全歼薛延陀军,拢共算起来也就只死伤了四千出头,如此战果虽谈不上啥子空前绝后,可绝对能称得上辉煌,这其中最大的功劳自然是归到了李贞的头上。
功劳不功劳的,李贞倒是不怎么在意,李贞要的其实就是个认同罢了——军队是个讲求功绩的地儿,没军功在手,任你是亲王也好、名门之后也罢,屁事不顶,这回算是好了,名也有了,心腹手下也不算少,山头算是立起来了,虽说势力还弱得很,可好歹算是有了些班底不是?至于往后的展那就往后再议也罢,反正李贞这会儿“将星”的名头算是坐实了,在一帮子军中将领间也能说得上话了,再也不是啥某某人之弟子这一类没名堂的东东,倒是蛮值得庆贺一把的,这不,大军才撤回朔州,李贞便忙乎上了,奏章、保本雪片般递了上去,全是为自己手下那帮子心腹请功邀赏的折子,忙是忙了些,可心情却爽得很。
诺真水一战唐军虽是大获全胜,将薛延陀举国兵力歼灭了近半,怎奈天时已近隆冬,天寒地冻地,这等时分着事不是征战的大好时机,唐军并无继续征讨的相应准备,只能是撤回了朔州,就在朔州城内驻扎了下来,除将战况禀报于朝廷之外,却也无甚事情可做,十余万大军就这么闲着了,至于明年是否要继续征讨薛延陀那就得看朝议的结果了罢。
说实话,战或是不战地,李贞已经不怎么去关心了,无他,就算再战的话,对于李贞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现如今抓住手里头那些心腹才是要紧的事儿——虽说劫后的朔州物资匮乏,不过这难不倒李贞,这不,李贞人都还没到朔州呢,便早已派人去通知“燕记商号”从关内加急送来不少猪、羊、美酒之类的犒赏,呵,李贞才刚一到朔州,东西就全到齐了,接连数日,满军营里飘荡的都是燕记的美酒“得胜归”那浓浓的香气,全军上下个个乐呵得不行,没少夸李贞够意思。
酒是美酒,李贞的酒量也好,可架不住一群厮杀汉们整日价地敬酒,只不过才熬了两天而已,李贞便有些子对付不住了,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往“燕记商号”购置下来的庄园一躲,死活不肯再往军营里钻,按李贞的话来说,这叫避避风头,左右过上个两、三天的,军营里的酒也该到了停下来的时候,到那时再去扫个尾也就是了。
雁园,“燕记商号”在朔州的产业之一,虽说头前薛延陀大军破城之际在朔州城内没少烧杀掳掠,可却并未动“燕记商号”的产业,倒不是看在李贞这个后台的面子上,实际上是因“燕记商号”是大唐与草原各部落间交易最大的贸易商号,所有的草原部落都与“燕记商号”有联系——草原部落所需要的盐、茶、丝绸、铁等物事只能依靠那些往来于中原与草原间的商人带来,离了这些商人,草原部落绝大多数人的生活立马就得陷入困顿,故此,草原部落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去动那些商人的,这便是“燕记商号”在朔州的产业未曾遭到洗劫的根由所在。
雁园其实并不算大,也就是个占地百余亩的三进院子罢了,家具、陈设也很一般,唯一能令李贞看得上眼的其实也就只有“安静”二字罢了。连续征战了近半个月的李贞早已累得够呛,一躲进了雁园,立马大睡了一整天,足足十二个时辰不曾起床,算是将前些日子未曾睡的觉都补回来了,倒也惬意得很,可惜这等爽利的日子却短暂得很,这不,一大早地,李贞才刚起了床,正梳洗更衣,打算美美地用一下早膳,就见雁园的管事老刘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是有客上门,还是在门外雪地里站了一宿的,问李贞见还是不见。
嗯?李隆?没听说过,竟然在雪地里站了一宿,搞什么鬼?唔,这手楷书还真不赖,颇有虞世南的韵味在,有点意思!李贞将管家递过来的名刺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愣是没想起来这个李隆是怎个来头,略一沉吟道:“刘管事,此人上门投刺,尔为何不请其改日再来?”
一听李贞这话里隐隐有责怪之意,刘管事老脸一红,紧赶着答道:“王爷,小的着实说了几次,可那人不听,请他到门房歇息,他也不理,只是一味地站在雪地里,天晓得一夜的大雪怎地就冻不坏此人。”
嗯?大雪?呵,好小子,这是在给咱演示身手来了,这小子能抗住一夜的大雪,足见一身的功夫已经相当高明了,再加上那手漂亮的楷书,哈,看样子是吃定咱一定会见他的,嘿,有意思,见见倒也无妨。李贞这才注意到窗外白雪皑皑,早已是积了厚厚的一层,心中顿时一动,大体上明白了来者的用心何在,笑了一下道:“那就请他到书房相见好了,本王用了膳便去。”
刘管事紧赶着应了一声,一路小跑地出了园子,径直到了那神秘来客的身边,很是客气地道:“李先生,我家王爷请您到书房相见。”
自称李隆的来客眼瞅着是刘管事出来传话而不是李贞亲自出迎,登时愣了一下,眉头一皱,不过却并未多言,只是随意地点了下头,抖了抖身子,将身上的雪花抖落,跟在刘管事的身后,大步走入了园中。
早膳不错,有腊肉、冬笋、鱼翅羹、白馍等七、八样,这令吃了一个多月军中伙食的李贞用得舒心无比,好容易用罢了膳,李贞这才满意地一拍肚皮,笑容满面地踱着步往书房而去,才刚一进书房的大门,就见一白衣书生正忙着起身给自个儿见礼,李贞笑呵呵地摇了下手道:“不必多礼,李先生有何事要求本王,且说来听听。”
来人显然没料到李贞一见面竟然连寒暄都省了,直截了当地问起了话,顿时楞了一下,紧接着笑了起来,反问了一句道:“王爷何出此言?”
哈,考老子啊,嘿,小样,你小子的尾巴早就露出来了!李贞淡然一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此之谓也。再者,以先生的文、武之才而论,也算得上高明,本王虽非求贤若渴之辈,可也是好才之人,若是先生不如此紧迫,本王定会到阁下府上相请的,既然阁下如此坚持,那此事必是重大无比,本王直接问又有何不可?”
“哦?”李隆笑呵呵地一鼓掌道:“久仰越王乃大唐贤王,文武双全,今日一见过真如此,更兼机辩无双,了不得,了不得,不过,殿下岂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耶?”
“大胆,此话也是尔所能说的?”李贞脸色突地一变,沉着脸断喝道:“今日先生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就休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李贞累经沙场,身上煞气重得很,这一怒,一股子庞大的威压陡然而起,一旁侍候着的那些个小丫环之类的人物全都吓得跪倒在地,浑身直打哆嗦,可李隆倒好,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道:“殿下何必出言试探草民,此事王爷心中有数,然实无定策罢了,某之所言可对?”
好小子,瞧这话说的,该死,老子被这小子牵住了话头,哈,有意思,跟咱斗起心眼来了。李贞看了眼泰然自若的李隆,突然间醒悟过来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立时换了副笑脸道:“对与不对,自有旁人去说叨,本王心中坦然,无甚不可对人言之事,嘿,倒是先生欲求本王何事,可以说了罢,先生当知本王军务繁忙,着实无闲聊之余暇,还请先生见谅则个。”
李隆刚将话题转开,隐隐然已见李贞落入了自个儿早先设计好的套子中,正自振奋间,却见李贞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绕了出来,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顿时一凛,可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若是李贞没这等本事,李隆只怕反倒要大失所望了。
“王爷所言甚是,草民正是有事要求王爷,然,在草民开口之前,还有一疑问,万请王爷凭心而答。”李隆长出了口气,一双眼中满是恳切之意地看着李贞道。
他***,这小子究竟想干嘛?李贞眉头皱了一下,沉着声道:“先生可以问,但本王不一定能答,不过本王若是答了,那就一定是真话。”
“多谢王爷。”李隆恭敬地躬身行了个礼,深吸了口气道:“敢问王爷是如何看待草原之民的?”
嗯?怎么会是这个问题?李贞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冷冷地扫了李隆一眼,沉着声问道:“尔究竟是何人?”
“草民是何人并无关碍,还请王爷先解了草民之疑惑,而后草民自有话说。”李隆并未被李贞眼中的寒意所吓倒,冷静地说道。
嗯哼,好家伙,这小子能力先不谈,光是这等气度就有点样子,嘿,这小子十有八九跟草原部落有关联,难不成会是大度设小儿派来的?有这个可能,不过不太像,这小子究竟是谁?李贞疑惑地看了眼这个自称李隆的家伙,陷入了沉思之中……&1t;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