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就是有烦心事。”
乔乔在心里默默感慨,方言在直属营当的是侦察兵吗?怎么会这么敏锐?!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去,意外地像是现什么,跨过草丛绕过树,惊喜地仰头喊道:
“方言!你看!”
方言从刚刚见面时就察觉出乔乔的情绪不对,就在她在溪边洗刷的时候都是眉宇间有一丝隐隐的忧心,不时地就要停下来思索一会儿。所以即便她装作什么事情都没生,他也有预感绝对是文工团里出了什么事情,给她带来了烦恼。
可是即便做好了乔乔会转移话题的准备,方言听见她喜悦不设防的声音时却还是心下一动,也顺势朝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六月的月亮并非圆月,但皎洁傲然更盛圆满之际。肆意挥洒下来的银白色的皎洁光辉将高坡上野蛮生长的树冠周围都镶上了一圈皇冠花边,树峰因此显得更黑更暗,树冠因此被衬托得更加华丽卓然,甚至不似人间的树,让人感叹都该存在于遥遥月亮上的广寒宫里才对。
繁星仿佛是由人自己画上去,精心打造出的一幅美丽画卷,美至完美。目睹过的都会忍不住伸出指尖去触碰,去感受。不该是他们触碰了星星才对,是星星触碰了他们。
星光灿烂的树下,乔乔和方言一时间也忘记出声。
他们刚从密林深处走出来,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好的一处风景。本身已经进入闷热的天气因为身处这样的高度而尤其清冽宜人,乔乔忍不住深深呼吸,纯净的空气灌入她的胸腔,只觉得尤为畅快。
夜里的人似乎在其他感官上会格外敏感,她就嗅见花香与树木的清香,还听见了溪水流动的声音,就在不远处的低面上,似乎贯穿了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她仔细顺着声音寻过去,果然见到有粼粼的水光。
“这应该是我们刚才在的那条溪流的一个分支。你知道它的名字是什么吗?”
乔乔不无遗憾地对方言说:“我还以为这是一条野溪。”
野溪,顾名思义就是与人迹疏远的,不养育人类,也不需要人类的赞美。它们在山林里就像野马脱了缰绳,透着一丝难以驯服的野性,以及大自然最本真的残酷冷漠。
拉练时走的大路虽然也是野草野花,但都像已经习惯了人类的踩踏。它们是被驯服的。乔乔和方言找到的这一块地方却是不一样。这里罕为人至。
草,是茂密杂乱的。花,是鲜艳叫嚣的。没有给人走的路,没有给人喘息的地方。它们生的乱,长的乱,恰恰好创造出自己的王国。无声无息,无穷生命力。
乔乔方才还不觉得溪流与别处有什么不同,依旧是细水长流的闲情逸致,亲昵可爱。可是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条分支的溪流却凌乱翻涌着,小小的溪都涌动出波涛的动静,丝毫不顾忌什么。想到它被某个人冠上了人类世界的名字,她甚至觉得可惜。
“别告诉我,这条溪被取了很奇怪的名字!”
她想起来小时候和乔大海回老家的时候,一路上可是听见看见了不少匪夷所思的村落名字。比如有个村子叫撅猪尾巴村,这谁能理解?!
还见过一个鸡屎村和一个蚂蝗村面对面住着,两个村子的人见了对方都招呼着“你们鸡屎村越来越像样了啊!”“还是你们蚂蝗村的人荷包鼓!”,真是怎么听怎么奇怪!
这些奇葩的名字都在乔乔幼小的心灵上留下深刻且不可逆转的印象,相比之下,余老太太所在的九婆村都显得正常了不少。
一想到这条溪有可能也被叫做“三四五六婆河”甚至是“撅牛尾巴溪”,她就笑不出来。
方言在旁边注视着乔乔,见她一本正经地伤神难过着,脸颊无意识地鼓起来,悠悠望向溪流的眼神里都甚至透着丝怜惜痛爱,只觉得自己心里痒痒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这是蓦溪,因为这座山叫做蓦山。”
“哪一个蓦?”
他顿了一秒,一字一句道:“蓦然回……”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乔乔还在直勾勾地看蓦溪,心里觉得这个名字倒是不太坏,下意识地接过方言的话。
短暂的寂静。
“乔乔,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方言独特的冷清嗓音十分有迷惑性,至少在此刻周围都安静的环境里甚至让乔乔听出点绻缱温柔的意思,成功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也正是因为这一次次的斯文知礼,乔乔始终无法与文工团那些对他持有高高仰望态度的人感同身受。
乔乔看向他,俊逸疏朗的眉眼让人望不尽:
“什么事?”
他道:“我一直想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乔乔睁大眼睛。
开玩笑!
她十分认真地大声道:“当然记得啊!我们不是在医院见过面吗!”
乔乔想起他手上的伤,在基地里见到的淤青痕迹让人心有余悸。也正在她低头寻向他手腕的一瞬间里,方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错杂,只见他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你那次在医院是去治疗手上的伤吗?现在怎么样,还疼吗?”
她之前就想不通,方言如果也恰好是文工团的人,那该不会经历什么搏斗训练啊?就算是舞蹈队的也不该在手腕处受伤,尤其那是明显由击打造成的淤青。直到后来得知他去了直属营,这才稍稍理解了。直属营和文工团截然相反,那是真的要进行实战训练,时刻都在做着流血负伤的准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