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市的冬天湿冷无比,前几天飘过一场小雪,有些低矮的建筑上堆了一层微白。不过一日就化成了水,阴冷难耐。
在一处偏僻老旧的居民区里,这样的夜里,沈城安正裹着毯子缩在沙上,看着在厨房里忙里忙外做饭的哥哥,哀怨道:“妈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说好来过年的到现在都还没来。这里的地址我也给她留了……”
看着好几个月前的消息,之后再无声息的对话框,沈城安其实不止一次跟哥哥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沈城越一边麻利的做菜,一边气定神闲的安慰着妹妹:“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用担心,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他们一家三口经历太多,对于这样的断联,已然不是第一次。
沈城安抱紧抱枕,把小脸耷拉在抱枕上,长叹一声,“唉——我还好,年初见到了妈妈,但哥你没有啊,妈妈当时都跑到你那边了,结果还是没见到。”一想到当时妈妈给她打的电话里十分失落和沮丧的语气,她就很难过。
她知道,妈妈想他们都想疯了。
可惜哥哥出任务了,妈妈没能见到。
“哥,你也很想妈妈吧?”说罢看着沈城越手上动作停了一下,继而又动起来,过了一会儿沈城越才说道:“很想。”母子俩已经六年没见面了。
这样的对话在沈城越兄妹俩团聚后,基本隔上一两天就要谈及一次。
沈城安回想起妈妈出现在她大学校门口时,就觉得那是今年里她最幸福的时刻,刚打完工骑着车回学校时,一个玩偶打工人拦住了她,她跳下车稳住单车,同时疑惑的看向校门口的奶茶店玩偶愣愣的看着她。
这是要干什么?
却见玩偶脱掉头套,那一瞬间,沈城安几乎不用思考直接蹦上去,“妈——”
然而这样的幸福,在寒假将近过了二十天时,再没生。
兄妹俩吃完饭,收拾完后各自看了会书,临近十一点了,窗外时不时传来火炮或者烟花的声音,尽管已经禁止烟花爆竹,但还是有居民按捺不住放上一放。
“去睡吧,安安。”沈城越推了推打瞌睡的妹妹。
沈城安揉了揉眼睛,“哥,今晚你睡卧室吧,我个子矮睡沙整好。”哥哥一米八四的身高,已经睡了好几天的沙,哪里伸展得开。
“没事儿。”
“去嘛,你睡床,不然我也不睡。”沈城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当时沈城越租房的时候,因为临近春节又只短租,找来找去就只找到了这套顶楼一室一厅的老房子合适,虽然城安年初给他打了一万块钱,但他想着的是存着给城安做研究生的学费。
他在军校已经读到研一,所有的费用都是国家给。但妹妹不一样——,他再不想让城安为了凑研究生学费,像当初给他凑路费那样,转身就把长卖了。
这也导致这个房子里就一个卧室一张床,城安把宿舍的铺盖行李搬了出来,本来打算弄个地铺的,因为近日里潮湿阴冷,睡地铺也扛不住,于是才变成了睡沙。
沈城安是个小倔强,但也弄不过哥哥。
哥哥基本是一只手就捞起了她,几步就送到了床上塞进被窝,早早就烧着的电热毯让小床被窝里热乎乎的,给她摁紧了被子才作罢,丝毫不顾及她撅起来的嘴巴可以挂油瓶了。
如果归璨看到这样的沈城安,一定会大惊失色,原来在他跟前高冷凌厉的姑娘,在亲人跟前这么孩子气。
兄妹俩各自安睡,时间在寂静中一秒一秒过去。
不知是深夜几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沈城越是军人,十分警觉,立马起身来到门口,只听敲门声还在继续——
“谁?”
听到沈城越的声音,敲门立刻停了下来。
几秒钟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城越,我是妈妈。”
几乎同时,沈城越把门打开,一个似乎穿过满城风雨才来到跟前的女人眼睛带笑的看着他。
“越越——”
沈城越几乎没有犹豫把女人抱进怀里,紧紧的把头靠在女人的肩窝处,“妈——,我好想你。”六年了,哽咽几乎藏不住,紧咬着双唇,却还是止不住眼眶一热。
听到开门的声音和动静,沈城安迷迷糊糊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哥,怎么了?”
沈城越拉着裹得密密实实的女人进了门,对着卧室喊道:“安安,你看谁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双脚落地的声音,接着小姑娘拉开卧室门就跑出来,“妈!”
这个不过三四十平米的小屋里,顿时像温暖的春天一般。两个大娃娃一左一右坐着母亲的两侧,女娃娃的嘴巴停不住,各种询问,把近日里的担忧全部倒了出来。
男娃娃话不多,却一直拉着母亲的手,看着母亲轻声细语的回答着妹妹的问题。
好一会儿,女人才拍了拍两个孩子的手,“好啦,给妈妈做点热乎的汤面吧,我还没吃饭呢。”男娃娃几乎马上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女娃娃也不知从哪里拖出一个暖风机,手脚麻利的插上电,暖风吹过来让冰冷的屋子多了一丝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