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银钱她都记在心里,根本不用如何再计算。
沈怜雪点头,直接取了八十六个子,递给她:“炉灶还有二十文,嫂子数数。”
林娘子可不是张大娘子那般做派,她直接揣进怀里,招呼刘大郎过来搬菜。
她家的铺子本就有个不算大的带推车的炉灶,平日里用处不大,这会儿要租给沈怜雪,自是早早取出擦干净。
林娘子是个很有章法的人,她不仅把炉灶擦干净,甚至还给小推车上装了个木板,方便沈怜雪放菜码。
沈怜雪看到这干干净净,已经装好鸡蛋生菜的炉子,同林娘子道了谢,这才把背篓取下,把里面的酱料、菜籽油、油纸和锅具都放到木板上,然后把菜品放到背篓里。
“嫂子,我家去准备,锅灶就放后门。”
林娘子应了一声,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消失在后门处,便同自家男人感叹:“有道是为母则刚,她这般性子,也知道出来营生,倒是不容易。”
刘大郎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笑笑,一趟又一趟往后厨背肉。
沈怜雪这两日已经同巷口另一家专卖油果子的游摊说好,叫他五更来送一百个油果子,这会儿时候还没到,她便趁着这工夫回了后巷院子,在自家水缸边上洗菜。
早晨天冷,水在夜里冷了一夜,这会儿冰冷刺骨,把手放入水中,每碰一下都要哆嗦一下。
沈怜雪咬着牙,把十五斤菜仔细洗好,时辰便也差不多了。
她把生菜放到干净的竹筐里,回家用钥匙开门,轻手轻脚进去,屋里依旧静悄悄的。
沈怜雪算了算时辰,没叫女儿,她先把东西放好,取了刀来切葱花和香菜,待到切好便回去巷口码放在炉灶上。
这一来一回就忙了两趟,顶着寒风,沈怜雪再一次回了家。
她是踩着更鼓声进的屋,这一回,床上的小人儿有了动静:“娘,你去哪里了?”
沈如意艰难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披头散坐在床上,迷迷糊糊打了个哆嗦:“好冷。”
沈怜雪过来点起蜡烛,道:“娘去取菜了,团团,你还是在家睡吧,太早了外面冷。”
沈如意七八岁的娃儿,这会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特别坚持:“不行,我得跟娘一起开张!”
沈怜雪一向惯着女儿,她要往东,自己也不会往西,这会儿见她坚持,沈怜雪就忙去取了早上放在炉子上温好的水,喂她吃了两口。
“行,若是实在冷了,你再回家。”
沈如意闭着眼睛被母亲洗漱,等到穿上厚实的小袄子跟母亲出门,她才算睁开眼。
刚一出门,沈如意就打了个哆嗦。
“做生意,好难啊。”她奶声奶气说。
沈怜雪原本还有点紧张,现在见女儿可爱,心里那点紧张又去了不少,脸上也有了温柔的笑:“不难。”
对于沈怜雪来说,最难的事都过去,那时候她都能活下来,现在更不能轻易放弃。
如此想着,沈怜雪突然说:“团团非要买的那咳嗽药确实不错,才吃了一贴,晚上就不怎么咳了。”
听到沈怜雪说那药管用,沈如意就连冷都忘记了,她蹦了两下,扬着小红脸看母亲:“我就说,那药很管用的!”
她可得意着。
沈怜雪瞥她一眼:“但下回不许乱跑了,再乱跑打你屁股。”
沈如意低下头,瘪了瘪嘴:“好吧。”
沈怜雪好笑地给她紧了紧领子,说话间就来到巷口。
卖油果子的游摊刚到,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矮个男人,因沈如意爱吃油果子,沈怜雪常买,倒也算是熟人。
他看到母女俩,点了点头,直接把背篓取出来:“明日换背篓。”
沈怜雪跟他结了钱,摸了摸背篓,还热乎得很,便放到炉灶下挨着灶膛的地方温着。
这些都准备好,炉灶推到巷口街边,挨着一家卖汤饼的,便能开张了。
沈怜雪站在炉灶后,用火钳子拨弄灶膛里的木炭,左看右看,耳边是左邻右舍的吆喝声,她顿时又紧张起来。
巷口以外便是汴河大街,五更时的汴京,是一整天中最忙碌时候,从这时辰起,汴京的一天便算开始。
南来北往的商贩、商船、游人、学子纷纷出门,无论在哪里,都要吃上一口热乎的早食。达官显贵、下里巴人,在这汴京中似无不同。
五更天,是早食摊子最赚钱时候,也是最忙碌时候。
沈如意站在小板凳上,她站在母亲身边,好奇地看着行色匆匆的行人们。
甜水巷所临近的汴河大街并非是最热闹地段,行人大多都只寻常吃的几家摊子采买早食,若是请了帮闲跑腿,大约也都是寻了有名的大店。
是以旁的摊位很快便做起生意来,唯独沈怜雪这边冷冷清清。
她是个生人,摊子上又没摆吃食,旁人也不知她在卖什么。
再一个,忙着出工营生的路人们,大抵也没心思去打量一个摊子到底如何。
他们只想快买了早食就走,早些上工,早些赚钱。
沈怜雪略等了一会儿,就有些急了。
但她越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寒冷早晨,额头都冒了汗。
沈如意看母亲一下子紧张起来,人也开始慌张,想了想便握住母亲的手。
“娘,”沈如意仰头说,“娘,我饿了,要不咱们先给自己做两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