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到你的情绪,”费鲁斯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柔情,他的银色湖泊温和地揽住了福格瑞姆的身躯,抚慰他的神经。“为了营救我,你在不确定的魔域——我们暂且这样称呼,”他厌恶地说,“你消耗了太多的精神,这让你心中充满怀疑。我们不会怀疑帝皇,我们既没有理由,也没有力量。”
福格瑞姆沉默不语,费鲁斯说的话合乎道理,他的话语冷静而清晰,但福格瑞姆心中的那团火焰却始终无法平息。
直觉告诉他,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也许你是对的……”他迟疑地喃喃回答,“可是……”
“什么?”费鲁斯安静地说,“至少给我一个理由,福格瑞姆。”
他的声音稍有颤抖,福格瑞姆立刻意识到,那颤抖的原因并不是怀疑,而是痛苦。
通过他们紧紧相连的精神,福格瑞姆迅感知着费鲁斯的存在——感知着他残破缺失的灵魂。
他的意志滑过费鲁斯,触及了一处处被这片领域所伤的缺口,每一个破洞都连接着至深处的贪婪深渊,每一道伤痕都无法愈合,湿润而滚烫的液态金属从这些缺损中溢出,染上一种惊心动魄的紫红色泽,而后散逸至昏暗的朦胧虚无之中。
这个过程无声无息,而且——福格瑞姆深深地怀疑着,这不可逆转。
决定必须尽快做出。
“你变得虚弱了,费鲁斯,”福格瑞姆说,近乎带有些许爱怜,“你的力量被夺取得太多了,你正在被撕裂,我从这片混沌之中夺取了你,可你正被亚空间再度夺走……我们不能这样下去,我的兄弟。”
“你在做什么?”费鲁斯紧张地喊了一声。
凤凰的火焰从钢铁的栅栏中如喷般涌出,红焰穿透水银的封层,转瞬之间在银湖波澜跌宕的表层燃起,将液态金属封在烈火的内侧。
“我担心你离开。”福格瑞姆模棱两可地说。
这样,费鲁斯就不必继续接触混沌的侵蚀。
同时,他也杜绝了他的兄弟投身于帝皇黑雾之中的可能性。
他对自身在神秘学上力量的掌控,比费鲁斯·马努斯要娴熟许多……是的,帝皇之子之中固然没有智库,有智库的反而是钢铁之手,但那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尼凯亚会议过后培养的帝皇之子智库的能力,可以胜过光辉灿烂的紫衣凤凰。
只不过,这一点罕有人知晓。
“福格瑞姆!”费鲁斯大喊着,“停下!”
凤凰观察着组成自己身体的源泉缓缓地飘散进周围动荡的亚空间环境中。
他同样无法阻止这一历程,只能勉强将它延缓。
他的头脑之中噼啪地出响声,似乎是无形的薪柴,又或者是正在折断的骨头……
在整个逃脱与挣扎的过程中,他们与这里的环境牵扯得太深,几乎达到了无法分割的层次——正如染色后的墨水,最终仍将再度溶入水中。
而在那片怪异的云霞深处,似乎有一束全新的阴影正缓缓凝聚成型。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万花筒般变化无穷的亚空间光彩,而是专注于自己内心的火焰,催动着它继续燃烧,隔断混沌与费鲁斯的牵扯,勉强烧灼着他们与这片空间相连的纽带……
宛如以烈火去烧断瀑布一样,终究会有落入徒劳的时刻。
除非——他们放弃自身被污染的力量。
但那已经不可能了。
只需一个刹那的动摇,失去保护的意志就必然会在侵蚀下蒸,沸腾的污浊亚空间力量将取代他们的意念,在他们残存的躯壳里涌动,将他们变成一种面目全非的产物,一种对他们自身的模仿品。
他的心智尖叫着呼喊他避免这一结局。
“停下吗?不,相信我吧,”福格瑞姆苦涩地说,“或者,至少给我一个理由,费鲁斯。”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银湖炽热地沸腾着,在信任、不舍与犹疑之间,激荡出不同的情绪。
其中,费鲁斯那一丝针对他行为的怀疑让福格瑞姆心碎,他永远无法证明帝皇不是帝皇——而他已经如此坚信。
——
“根据计算,我们即将抵达密室底层。”
罗格·多恩喘着气说道,他们刚刚从一堆现世未诞者组成的军队中冲出,那些被依附的钢铁之手的尸体在隧道里不断堆积……
不,他们本来就已经是死者,依靠密室的低温冰封,依靠钢铁之手自己的科技修复并沉睡,直到他们的原体唤醒了他们。
至少,费鲁斯确实提供了一个让罗格·多恩快驱逐这些东西的方法,他的风暴之牙刀如其名地将这些尸体撕裂,未诞者成片地不甘尖叫着,被帷幕卷回它们的来处。
至于康斯坦丁·瓦尔多,被他的长矛所杀的东西,连一声濒死的喉音都不曾出,直接在闪烁的纯白光芒中,化作纯粹能量的一缕。
而他对曾为阿斯塔特之物的杀戮有时比罗格·多恩自己还要干净利落。也唯有在这些时候,多恩才现自己仍然有拒绝接受的事。
他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感受着腰间的金颅骨擦过腹甲的边缘,全力取消了自己有过的任何犹豫。
或许别人会觉得这些是不应该出现在罗格·多恩身上的东西——或许这只是不为人知。
“你听到了。”瓦尔多说,这不是一个问题。
罗格·多恩停顿了一下,将武器收在腰边,开始掰动半掩的最后一扇门。这扇门并未锁定,但它的轮轴却彻底卡死,抗拒着外来者的入内。
以及,是的。
他听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