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微蹲,屏息。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至远。那黑衣人这才又露出一双又亮又冷的眼睛,她似乎对此很是熟悉,兔起鹘落之间悄悄潜进,避过一波又一波巡视的队伍。直到诏狱之前,她才停下脚步,右手往袖子里微微一缩,摸出几根针来。她没有伸出头去看,而是安静的细听那呼吸声,门前八人,左前三人,右……她突然怔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把身体伏的更低,好似融入了浓浓的夜色里。
那诏狱大门吱的一声打开,走出一个身着麒麟服的男子来,门口的守卫恭敬道:“大人。”牟斌点点头,他皱着眉站在那里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道:“加强警戒。”守卫连忙应是。又一人关切地道:“大人一夜未眠,待会儿还要面圣,不如先去小憩一会儿。”
黑衣人没有听到牟斌回答,却听得另一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她依旧没有动,像个雕塑似的在那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又微眯上眼睛,手腕偏转。
“嗤”针刺入肉的声音。
黑衣人直起身子,眼光扫过那一个个定住的人,嗖的穿入了门中。她快的好像要抛下自己的影子,手中幽暗的钢针一一弹出,刺进守卫的中枢,那针太快,身法太快,快到她下了一层,身后的人才噗通的倒在地上。轻车熟路直下了三层,她才微微放慢度,但目标依然明确,直指尽头。那三层尽头是一个不大不小密闭的牢房,只露出一个小小的窗子,透过窗子可以瞧见里面紧紧的锁了一个一身囚衣,须尽白的老人。黑衣人清冷的目光扫过他,不为所动,一只手攀上门前似是普通的锁头,却不敢用力。这锁她晓得,叫千尸锁,钥匙只有一把,如想着胡乱撬开,那里面的机关会弹出数以千计沾了剧毒的牛毛针,中之必死。只是她既然到此而来,自然也是有几分把握的,她从怀中拿出一只似银非丝的手套带上,满满当当的握住那把锁头,不漏出一丝缝隙。
“桀桀,小丫头不要白费心思了。”那老人突然睁开眼来,被铁链穿透的身体微微晃动,出哐哐的金属碰撞声。他见黑衣人没有理他,更是大声笑起来:“这千尸锁里面的东西,纵是你那银鳞手也挡不住。”他正说着,就见那黑衣人手上蓦地力,伴随着咔的一声,那锁头应声而下。几乎同时,黑衣人手上的手套似个球一般膨胀起来,她左手飞快的扯住手套的边缘一番,把那锁头反扣在手套里,用力拽下,那变作一团的手套被丢开后却没有滚落到地上,而是牢牢的扎在了墙壁里,银丝缝隙间漏出斑斑点点幽深的针尖。她没有扭头去看,而是飞快的弹出柄小刀,不假思索的片下中指的指肚,那娇嫩的肉一落到地上变迅变为黑色,出一股腐烂的味道。十指连心,可她依旧眉头皱也不皱,手上随随便便的缠个布条,用脚踹开那扇门,瞄了一眼精钢打造的室壁,伸出手去摸索。她不去看那老人,老人却吃惊的看着她,见她默不作声的摸索着墙上的机关,笑道:“原来你是要找她。机关换位置了。”
黑衣人闻声终于转头,第一次把视线投到他的身上,“告诉我,放你走。”她的声音如她的眼神一眼清冷,细细掘却可以感受到里面一丝急切的颤动。
老人饶有兴味的望着她:“你知道我是谁,就说放我走?”
黑衣人闻言不再看他,又兀自寻觅起来,老人见状更感有,“如今我这幅模样,你放我出去我活着也没有什么劲头。但我仍愿意告诉你,”他边说着边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难听刺耳,偏偏传出去极远,黑衣人怒瞪他一眼,却不愿离开,冷冷地道:“那你便说。”
老人一边笑一边道:“就在那左角三寸处。”黑衣人瞧他一眼,虽不信任却不愿错失了机会,伸手去摸,果然那里有细微的一道缝隙。她一只手轻轻按下去,身子却随时准备了拔地而起,不过这机关却是真的,她倾耳去听机括声微微的响动,身前也出来一个一人大小的甬道来,这里的钢板倒是活的。她抬头去看那钢板,足足有一尺厚,怕是火炮也无法打穿,心中微微一颤,回头看了那老人一眼。
老人阴测测地道:“小丫头,你年纪轻轻,有这等武功也算绝顶,还是莫去送死。”
黑衣人不答话,反手飞刀掷出,那飞刀后面连了个细细的银丝,二者皆不知是什么材质,只是一个锋利无比竟能把胳膊粗的精钢链割断,另一者颇具韧性,收缩有度。老人束缚的铁链一断,哐的一声跌到地上,却没有爬起来,只是支撑着靠墙而坐。他手脚都畸形萎缩着,早已被断了筋脉,轻轻颤动,只是那张血污的脸却依旧张狂而笑,显得分外狰狞。有些人,就是无论处于什么境地,都不会让你觉得他可怜。纵是再狼狈,再不堪,你也只会觉得他可恨可恶,或者可畏可怖,唯独不会觉得他可怜。他也宁愿你觉得他可恨可恶,或者可畏可怖,也不愿你觉得他可怜。
他便是这样的人,不过他自己想的太多,那个竹竿似的黑衣人再未看他一眼,就掩入了深深不见尽头的甬道中。老人瞅着她的身法一愣,他似空似怔,突然又桀桀的笑了起来,那笑声颇大,又由高变低,最后沉沉的消散在空气中。义父,未曾想到,你竟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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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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