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按照江湖规矩,杨大人不该摘海河帮的招牌,那不是打海河帮的板子,是落我连环坞的面子!”
“您想想,江湖同道都知道他海河帮是我们连环坞的下属帮会,要是您踏平了海河帮,我连环坞却连屁都不敢来您跟前儿崩一个,以后谁人还会给我们连环坞脸面?”
“这下间的好处,是不能让一人占尽的。”
“有人得了面子,就得让别人里子。”
“有人得了里子,就得让别人面子。”
“就算是皇帝老子,不也要与士大夫共下吗?”
“杨大人,您说呐?”
杨戈点头:“我听明白了,意思就是,我现在就得拿你们的里子,把你们的面子还给你们,对吧?”
乌衣汉子一拱手:“是这么个理儿!”
杨戈摇头:“不好意思,你们连环坞的面子是面子,我绣衣卫的面子也是面子……要不然,我给你们一千两,你卖我绣衣卫一个面子如何?”
坐上右所千户这把椅子,的确非他所愿。
但享受多少权利就必须得承担多少义务,上右所一千多号娘生爹养的好汉子,成“大人长”、“大人短”的捧着他,依着他的话四下奔走、刀头舔血,他不能当他们不存在。
而且沈伐捧他上位,虽然有算计的成份,但终归还是有几分情谊在里边的。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把绣衣卫的脸,拿到江淮来丢!
乌衣汉子见他拒绝,慢慢挺直了腰杆,轻叹道:“杨大人这又是何苦呢?”
“您是堂堂正正的官家人,靠的是手里的官印吃饭,您给我们面子,并不影响您继续做官。”
“而我们,只是些挣扎求存的江湖下力汉,脸面就是我们的饭碗,谁要砸我们的饭碗,就算是死无全尸,我们也得砍他一刀!”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杨戈一听到这种软硬兼施的言语就烦,忍不住冷笑道:“听你说得这么委屈,我都快真以为你们是打渔为生的良善人家了。”
“欺凌来往商客的时候,来硬的。”
“跟我这个官家人谈判,还他妈来硬的!”
“我他妈还就纳闷了,你们那几把破铁片子,咋就这么好使呢?”
“别几把磨唧了!”
“来砍死我,面子里子你们今儿就能一并拿回去!”
“砍不死我,我今儿就还这八百里汴河一个朗朗乾坤!”
他以前脾气不这样。
自打二十五岁之后,他就再没有因为跟人动手这么低级的错误,去吃白菜萝卜汤泡饭。
连他妈妈后来都经常担心他太老实太善良,会被别人欺负。
他现在会变成这样……
或许是某些快要死去的东西,还在抽搐。
极少有人能对抗潜移默化的力量。
杨戈不是那极少数。
但有些东西纵然是死去,残骸也会变成心头的一根刺。
一根不会疼痛,但就是让你横竖都不舒服的刺!
不在沉默中灭亡。
就在沉默中爆。
……
面对杨戈的狠话。
小舢板上的八人都沉默了。
混江湖混到他们这个步,哪有蠢人?
至少,别人是威胁、是虚张声势。
还是真的搦战、不惧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