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出名,方圆几里地,谁都知道秦家的姑娘是一等一的俊俏,只是那小娘子整日里待在后宅,都没怎么见过,倒是越传越夸张。”
沈参啧啧道:“嫁过去也好,省的秦家人三天两头跑我这里,说又有哪个毛贼半夜翻他家院子。”
秦可卿这么大的名声?
贾瑜心中疑惑,就他亲身感受来说,如今景朝的风气有点两极分化。
平民百姓家里不怎么在乎这个,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的比比皆是。
但是大户人家的讲究就有点严苛了。
例如贾府,迎春探春长这么大,估计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一直是养在深闺里的,平常是极少接触男丁的,当然宝玉除外。
他心中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佯作打趣试探道:“这么说,是个大人物咯?”
沈参摇头,他不是个在意美色的人,可秦可卿的名声太大,他耳濡目染下也知道不少。
“听讲是有个东城第一绝色的名头,都是些搬弄是非的小人安上去的。秦家和我说了几次,但是那些市井闲人的嘴怎么管得住?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好家伙,我真是好家伙,东城第一绝色!
贾瑜顿时一个激灵。
贾珍不会因为这个名头起了色心,所以安排贾蓉去娶秦可卿的吧。
所以原着里的扒灰,其实是早已定好的了。
不然怎么看这两者也没什么结亲的必要。
至于为什么让贾蓉娶而不是贾蔷或者别人娶,贾瑜只能暂时理解成贾珍口味独特,喜欢身份加成。
贾瑜和沈参二人又吃了几杯酒,下午在庭院里又讨教几招拳术。
待到华灯初上时分,贾瑜便摆摆手拒绝了沈参留饭的邀请,离府归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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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城兵马司,东城分衙
昏暗的日光到了这里彻底成了寂静的黑暗,明明关了不少犯人,但除了不时偶尔的呻吟外,没人敢出声音。
周瑞家的原本是不懂这个规矩的,但是挨了几十鞭子之后,就悟出了这个道理。
她面容枯槁,原本整齐干净的头如今似若枯草,双目呆滞无神,眼眶黢黑,显然是没怎么睡过好觉。身上除了身衣服,其他都被扒了去,连原本耳朵上的坠子都被人粗暴地拽走,只留下干涸的血迹。
荣国府带给她的傲气早已消失殆尽,只留下她瑟缩在角落里,蜷曲着身体忍耐寒冷。
突然传来呛啷一声。
“周李氏,你可以走了。”
一个狱卒拎着盏油灯,刚刚打开牢门,对她说道。这人嘴角还带着油渍,显然刚刚正在吃着晚饭。
周瑞家的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刚想冲过来。等到借着油灯的光芒看见狱卒另一只手里的鞭子,她又一个哆嗦,胆怯的退了几步。
这狱卒凶神恶煞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住上瘾了?还不赶紧滚。”
周瑞家的这才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跟在身后,离开这个对于她就是地狱的地方。
出了监狱,看见门前的点点烟火,不过关了一天一夜的她,如今竟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林之孝站在她面前,唏嘘不已。
看着这个站在官差后面一身灰尘,佝佝偻偻,遍体鳞伤的婆子,哪里想得到她之前在府内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走上前,对官差道了声谢,说道:“应老太太的话,今天带你回去。”
想了想怕她又作什么妖,补充道:“是瑜哥儿心善同意了,这才让衙门放人的。”
林之孝这次来是没有马车的,贾府的马车今天跑来这里接个人,第二天半个神京城的贵族都得知道,不嫌丢人的吗?
周瑞家的自然不敢有异议,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当下话也不说一句,只跟在林之孝后面走。可她双腿昨天挨了顿毒打,如今没走几步路便疼痛难忍,仿佛要断了一样,实在没法迈步。
林之孝长叹一声,他是真不想沾这个麻烦,但又没办法,只得从过路的行人里面租了辆牛车,慢慢往回赶。
等到了宁荣街东街口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前面牛车不能再进了,这最后进府的几步路,必须周瑞家的自己下来走。
周瑞家的一步一停,腿上不知哪里的伤口崩开,给她单薄的外裤上染上猩红血迹,途中路过贾瑜家,看了眼贾瑜家紧闭着的大门,干枯的眼中竟不知从哪里生出了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雪地上。
周瑞家的爬也似的,总算是挪动着进了自己家的门。
林之孝全程在旁边,看着这老太婆在冰冷天地里慢慢挪动,没有见到一个人敢过来搀扶下。
他拭去身上薄薄的白雪,只在心中感慨: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不由又对贾瑜生出几分胆寒和畏惧,他暗想,这是个不一样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