噁心。
6覺的腦袋裡只剩下了這兩個字。想著剛才在飯館裡的場面,他仍是氣得緊——當時也是糊塗了,怎麼就這樣走了?總該給那姓周的一頓教訓才對!
說起來6覺確是身邊不曾缺過伴兒,只是那時哪怕身邊的人來來往往,也不會像周梓祥這樣的好色之徒一般招來妓女作樂。想到這裡,6覺又覺得脖子上那處被那人撲過來時抱住的皮肉起了好些的雞皮疙瘩,伸手胡亂的抹了兩下,還是覺得不大舒服。
他打車上下來執拗著非要自己走回去,自然是要平靜一番這雜草般的情緒,朝著自己的私宅走本就是無心之舉,待走在路上反應過來時,自然不會只想著回家,而是朝著陳卿言那處去了。
這時辰應該是晚場結束,該回家了。6覺也是好幾日未見陳卿言,心裡頭有些想這人,只是今日這念想裡頭,雜了些其他的情緒,竟生出了對陳卿言的幾分愧疚。
第44章紅
陳卿言懶懶的躺在床上,卻不大想睡,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頂棚放空,手邊是翻了未有幾頁就扔在一旁的《玉梨魂》,這樣的哀情小說陳卿言不大愛看,是隨意從那一厚摞里抽出來的一本,亂糟糟的那些情事,看起來總覺得還沒有戲本子有,他屋裡的書雖多,卻單是沒有這一類的,這本瞧著這樣的眼生定不是自己買的——許是6覺帶來的吧。
既想到6四少爺,陳卿言就難免思緒跟著繁雜起來。
和他有四日未見了吧。
不,算上今天,五日了。
也不是特意巴巴的掐了手指頭去數,只是平日裡頭這人和自己鬧慣了,這樣冷不丁的安生了幾日,陳卿言竟然覺得有些傷神。想到之前未認識他時,自己的日子哪一天不是如此寡淡過下來的,他若是再,自己還常常免不了嫌他聒噪,現在居然不大習慣了。
想來曾聽人說過,人性本賤的話竟不是假的。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花來,索性準備關燈睡覺,把那本《玉梨魂》扔在枕頭底下墊上,想著這樣放著等6覺來了再還他也好找,只是剛關了燈,還未來得及回床,就聽見外頭有人叩了兩下院門,乓乓作響。
「誰?」說話的同時又是將燈重打開,只是不必等來人回話,這月下的剪影總歸是太過熟悉,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來了。」陳卿言急急的跑出院去——他心裡頭想著不久前6覺這個時辰來找他,是要翻牆的,這樣想著,便腳下生風的快。
「怎麼這會兒來了?」雖是隔著一道柵欄,卻也倒是沒有聞見熏人的酒氣。
「同他們吃飯晚了,正好路過這邊兒,好幾日沒去慶園了,過來瞧瞧你。」6覺也未有像自己想的一般醉醺醺,只是黑暗裡歲看不分明這人的眼睛,陳卿言卻莫名覺得這人眼神躲閃恍惚,透著心虛,說得像是假話——可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陳卿言自己都未發現竟是被自己心裡頭那因為6覺的突然造訪的欣喜遮掩了過去。
「正巧你來了,我還有東西要給你。瞧瞧這本書是不是……」陳卿言將枕頭下的那本書取出來,又是興沖沖的走出屋,只是要遞與6覺時臉色卻忽的變了——6覺今日穿的仍是最襯他的淺色襯衫,側身坐在桌旁,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捏著茶杯,不知在想些什麼,因為背微微的弓著,上身畫出一條好看的線來。只可惜這些都沒入了陳卿言的臉,他只是怔怔的盯著6覺襯衫脖領子處,那一點蚊子血似的朱紅格外的顯眼,像是燒進他眼睛裡去了——那自然是口紅的顏色,透著細膩,又好似透著姑娘的香味,卻更像是一層一層的朝著陳卿言打來層層的熱浪,只灼得人生痛,「你的。」
「嗯?」6覺並不知自己衣領這處有異樣,聽見陳卿言叫他,回過頭來卻看見了他煞白的臉。
「是你的吧。」陳卿言定了定心神,將書扔在了桌上,「是吧?」
「是……」6覺點頭,「你怎麼了?」
「困了。」陳卿言淡然開口,「你最近這樣忙,還是拿了東西早些回去睡吧。」
這就是攆人了。
「好,那我走了。」
破天荒的,6四少爺居然真就沒賴皮多坐一會兒,甚至連句便宜話都沒說,就這樣伸手拿了書默默的朝門口走了,只是到底還是在開門時停了停,看著站在原處的陳卿言道了一句「晚安」,卻是換來了一個不咸不淡的「恩」字來。
6少爺走得迷糊卻痛快的原因,實在是因為心裡頭虛的要緊。他總以為陳卿言是自己的一味良藥,最善解那難解的心病,可今日看見這人時竟覺得腿軟,心裡頭似是有隻胡亂蹦躂的小獸,攪得不得安生,總覺得自己對不住他,可在心裡頭卻也篤定了,這事兒是萬萬不能同他講的,尤是陳卿言離得自己愈近,6覺就愈覺得自己身上沾的脂粉味兒必會讓這人聞見似的,再加上瞧見了那人變顏變色的臉,更是覺得再多呆上一秒便會讓這人抓了破綻,索性借了機會匆匆逃了——若是陳卿言問起來,改日再同他解釋就好。
只是未等到改日,6覺回家脫了衣裳洗漱,便一眼瞧見了那惹人眼的口紅印,在那素色的襯衫上格外的顯眼,回想起剛才陳卿言的樣子,心中登時明白了一二他為何如此。頹然坐在床上,懊惱將手中的襯衫扔得老遠,只想著奔出門去找他,求他聽自己解釋,可心裡卻真真兒的知道來不及了——陳卿言那趕人送客的態度,怕是他說什麼都不會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