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烈些、嗆人些。
一口煙吐出來,腦袋裡卻忽的想起了6覺抽菸時的樣子來。也不是別的時候,就是自己在台上說著相聲,這人坐在包廂里看著自己的時候。
要遠些,卻也並不太遠。
將將好能看清楚這人的樣貌,細長的手指夾著剛離了薄唇的煙,輕吐一口出來,半張臉就籠上了一層薄霧般的朦朧——原來自己竟是記得這樣清楚麼?
「咳!咳————」
到底是不常抽這樣的煙,陳卿言只被嗆的狠咳了一聲,卻是猛的驚醒了一般,腦袋裡這剛剛現了個影兒的畫面霎時如同被風颳過一般的散了個一乾二淨,那薄唇卻是最後散的,像是勾了勾嘴角,沖自己笑了一場。
陳卿言,你在幹什麼?!
手上傳來一陣灼痛,煙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燃盡了。
鬱郁的將煙滅了,陳卿言幾乎是貼著牆瑟瑟站著,貼身褂子的後襟竟已被汗打濕了。他看上去並無異樣,只是胸腔里那顆心跳得有多要人性命,唯有他自己知道。
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第52章:等不得
6覺在葉寒雲家的沙發上睜開眼睛的時候,葉醫生早不知道哪兒去了。都說醫者父母心,只不過葉寒雲的父母心是從來不會放到6覺身上的,這一宿直睡得6四少爺腰酸腿痛,叫苦不迭,好歹姓葉的還算有良心,6覺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一軲轆坐了起來。宿醉的後遺症便是叫人煩惱的頭痛,6覺草草的洗了一把臉便離開了葉寒雲的住處,一開門清晨迎面的涼風倒是將人吹得舒爽了不少。
自己昨晚都同葉寒雲講了些什麼?
6覺坐在洋車上仔細的回憶著,越想卻越是腦仁生疼也未想起什麼有用的來——罷了,也無非就是些醉酒的胡話,就算多與陳卿言相關也無妨,不就是讓葉寒雲又抓了些取笑自己的把柄麼?
想到這兒心裡就輕鬆了不少,昨晚那個為情困惑的6四少爺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又被6覺不動聲色的深藏在了身體裡的某處。
6宅這日的早晨格外的忙碌。
6澤川和夫人要去車站趕車去南京參加友人兒子的婚禮,早早的起來走了,下人們忙裡忙外終於將老爺太太送出門,剛能喘口氣的功夫,後腳一夜未歸的少爺就進了屋,嚷嚷著餓。垂手看著少爺將杯里最後一口牛奶喝了,剛要收拾碗筷,就聽6覺說道:
「今天的早飯是誰做的?」
一旁伺候的這個是來6家不出一月的下人名叫三兒,不過十七八歲,還是個孩子,因家裡的大人在6家做活,索性也把他安排在這兒了。統共沒見過6覺幾回,摸不透少爺的脾氣,自然分辨不清6覺這話里到底是什麼意思。但總歸是心裡發怵,覺著少爺約莫是不大滿意這頓早餐,於是戰戰兢兢的答道:
「是李師傅做的。」
6家有兩位廚子,一位是6老爺子疼惜家裡的幾個孩子,知道年輕人總和他們上了歲數的不大一樣,愛些西洋的玩意,特意請來的精於西餐的師傅。一位則是6家的老人了,專做中菜的,也就是今早做飯的李師傅。
「李師傅還在後廚?」6覺站起身來問道。
「是……」三兒這會兒心裡頭倒是篤定了必是這早飯不和少爺的口味,這副樣子怕是要去後廚撒氣,卻又膽小不敢相勸,只得怯懦的緊跑了兩步,趕在6覺前頭進了後廚。
李廚子忙活了一早,自己還未吃飯,廚房裡又悶,這回正要解了上衣的扣好好涼快涼快,忽的打門外闖進來一人,嚇得他又趕緊將衣服合上,待看清楚了來人是誰時,就免不得沒好氣的說道:「三兒!瞧你毛毛躁躁的,該不是尾巴著火了?」這小孩兒卻朝著自己擠眉弄眼,李師傅心裡不解,也未多想,又說:「你做這怪相干什麼,說你尾巴著火難不成是真要變個毛猴來給我瞧瞧——少,少爺?!」
李廚子這才瞧見慢了兩步進來的6覺,這下可慌了神。
「少爺,別給您身上蹭了油,您有事兒吩咐叫我出去說就成!」
三兒心裡頭嘆氣,就差跺腳告訴李師傅6少爺氣兒可不大順,就是衝著他來的。可哪料只聽6覺說道:
「李師傅忙不忙?不忙耽誤些功夫教教我做菜可好?」
李廚子和三兒面面相覷,一時沒了聲音。
怕是自己的這兩隻耳朵是個假的?剛是哪裡來的聲音?
「先生來找我家少爺?」
下人拉開了門只瞧著外頭這位穿長衫的年輕人有些眼熟,卻記不得名字,瞧著也不像是同紀少爺那一垡子的人,大概是位不常來的。
「是,還麻煩您知會一聲,我姓陳。」陳卿言禮貌答道。天還蒙蒙亮時,他就起了。昨晚那一枝煙燃盡了他的心事,雖是微弱的一點兒火光卻是將心裡那早該明了卻始終隱匿不得見的一塊兒柔軟地方照亮了。
原來早就是了。
他將關於6覺的那些心事情緒都一一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這處。像是不懂事的孩童,卻知曉守護屬於自己的寶貝。他挖了一處淺淺的坑,好像將這些埋起來蓋上薄土就不會有人發現。
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卻忍不住偷偷將它們從坑裡取出來,一遍一遍的翻瞧著——原來所有的「並不在意」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可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自己的這一顆心竟是被人塞了個滿滿當當,無處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