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那年,父親突然把他和母親接回了一座非常豪華的莊園,並說這?座名為沈公館的豪宅,就是他以後的家。
進入宅院前,母親一邊給他整理衣服,一邊叮囑道:「進去以後,霽明會見到一個和你同齡的男孩,你要叫他哥哥,知道嗎?」
「哥哥?」沈霽明困惑地問?道,「他也是爸爸和媽媽的孩子嗎?」
「不,他是爸爸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母親臉上?的笑容有些古怪,「不過沒關係,現在那個女人已經死了,爸爸也不喜歡他,這?座沈公館早晚是我?們霽明的。」
「那媽媽喜歡他嗎?」
「媽媽不喜歡他,媽媽很?討厭他。」
「那把他趕出去不就好了?」沈霽明說,「我?不想叫別人哥哥。」
母親憐愛地摸了摸他的臉:「傻孩子,現在我?們還不能這?樣做,因為爺爺很?喜歡他。現在這?座沈公館真正的主人是爺爺,所以霽明要努力討爺爺歡心,在爺爺面?前一定不能表現出對?哥哥的敵意,知道嗎?」
沈霽明用力點了點頭。
小孩子忘性大,進入沈公館後沒多?久,沈霽明就被奢華壯麗的沈公館奪走了注意力,把母親剛才說的那個「哥哥」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為眼前的一切驚嘆不已,直到走到那座階梯前。
那是一座開放式的環形梯,線條飄逸流暢,身處底端的人,視線要順著?螺旋形的樓梯一階一階層層向上?,才能仰望到最高處。
而這?座環形梯的最高處,正站著?一個眉目如畫,面?無表情的男孩。
男孩看起來和沈霽明同歲,只是垂眸看著?沈霽明,眼裡卻又似乎根本沒有他的身影,仿佛他是什麼不值一提的塵埃。
沈霽明呆呆地仰望著?他,突然覺得眼前的樓梯不是樓梯,而是潔白如雪的雲端。
而即便他進入了這?座沈公館,和站在最高處的那個男孩相比,也是雲泥之別。
後來沈霽明才知道,沈父的私生子女那麼多?,他是唯一有幸被領進沈家的那個,也是沈言洲絕對?不會原諒的那個。
因為沈言洲六歲那天,原本答應回來給他過生日的沈父食言了。
那天沈霽明生病,沈父在沈霽明母親的哭訴下留在了他們身邊。
沈霽明母親仗著?沈父的寵愛,已經耀武揚威了許多?次。這?次也不例外,她把沈父留下來陪他們的照片發給了沈言洲母親,導致原本精神狀態就很?不好的沈母再也承受不住刺激,當天晚上?就在沈言洲面?前自焚而死。
導致她自殺的罪魁禍當然是沈父,可是一再刺激挑釁她的沈霽明母親也絕對?難辭其咎。
第一次聽聞內情的沈霽明十二歲,他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溫柔慈愛的母親竟然會做出這?麼惡毒的事。
他像小獅子一樣沖嚼舌根的傭人發怒,讓他們滾遠點,口不擇言地吼道:「那個女人自殺關我?媽媽什麼事?!明明是她自己命短!」
他太慌張太憤怒了,沒注意到沈言洲就站在他身後。
話音未落沈霽明就被一股大力掀倒在地,他被掐住脖子死死壓在地上?,他從來沒有在沈言洲眼裡看到過這?麼冰冷狠戾的神色,仿佛他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死物。
掐住脖子的力度,幾乎讓他覺得沈言洲真的會殺了他。
他這?時才想起,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自幼學習格鬥術,那些練到最後都?是能殺人的技法。
但沈言洲到底沒有殺了他。
那天之後又過去了很?多?年,久到沈霽明幾乎已經遺忘了這?件事。
直到後來,他的母親在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中?喪生。
這?場車禍實在太蹊蹺了,肇事者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沈霽明都?查不到肇事者的行蹤。
他也懷疑過這?會不會真的只是一場純粹的意外,可是如果真的只是意外,以沈家的勢力,又怎麼可能找不到肇事者?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去找了彼時已經是沈家繼承人的沈言洲。
面?對?他的質問?,沈言洲臉上?仍是那樣淡淡的,譏誚的笑。
「你媽媽的死和我?有什麼關係?」他一字一句地說,「明明是她自己命短。」
明明是她自己命短。
這?句似曾相識的話,瞬間把他拉回到了很?多?年前。
於是沈霽明明白了。
這?是一場報復。
一場徹頭徹尾的報復。
沈言洲根本沒有一天忘記過他媽媽的死。
孩子怎麼會忘記自己母親的死呢?
就像這?麼多?年來,沈霽明也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母親的死一樣。
被放逐到北境的這?些年,他無時無刻不在思考怎麼報復沈言洲。
父親是無法仰仗的,沈霽明太清楚他是個什麼品種的廢物草包了,根本無法和沈言洲抗衡。
而他又是導致沈言洲母親自殺的罪魁禍,沈言洲現在不動手報復他,無非是因為爺爺病重,他要顧念爺爺對?父親的感情。
可是等沈老先?生一死,以沈言洲的狠辣,難道他會放過沈父嗎?
可是光憑沈霽明自己,報仇也是困難重重。
沈言洲沒有弱點,他沒有在乎的兄弟姐妹,母親早已去世,父親沒死和死了沒區別,唯一在意的爺爺躺在沈公館這?個保護措施強到連只陌生螞蟻都?爬不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