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一拍桅栏,恨恨道:“我还以为那杨同德是个好官,谁知他如此阴险狡诈,仗势欺人。”
“好官?”阮宝华转过头来,问:“你可知姚大人此次落罪,他也有份?”
杨飞大惊道:“姚大人一直与杨同德关系密切,怎会落井下石?”
阮宝华道:“姚大人为官清正,极少趋炎附势,欺上瞒下,是以官声颇佳,山西都指挥使近年出缺,此次剿灭吕梁群贼,若非杨同德从中作梗,姚大人或会左迁出任此职。”
杨飞不解道:“姚大人高升,对杨国德有利无害,为何他要居中阻扰?”
阮宝华道:“都指挥使正二品,布政使从二品,如此一来,杨同德反官居姚大人之下,要受姚大人掣肘,你说他如何能服?”
杨飞恍然大悟,愤愤道:“这个狗官。”
阮宝华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姚大人若非有了短处,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姚大人十个罪状中有二条:纵子行凶,任人唯亲,你可知说的是谁?”
杨飞一脸愧色道:“任人唯亲的那个亲字说的自是我,纵子行凶当是姚立志。”
阮宝华点头道:“姚立志与杨云飞狼狈为奸,在太原为非作歹,奸淫不少良家女子,民愤极大,屡次犯案,皆被爱子情切的姚大人和杨同德给压下去了。”
杨飞道:“原来您早有耳闻,怪不得不肯将小梅许配给他。”他知称表妹实在太过刺耳,便随口想了个称呼。
阮宝华道:“我只此一女,若所嫁非人,教我于心何安?”顿了一顿,岔开话题问:“你和我那外甥女到底如何结缘?可否说来听听?”
杨飞老脸微红,想了一想,将结果说了个大概,连后来的误会也一一告之,其间无赖之处自然略过不提。
阮宝华听得好笑不已,叹道:“看来我那外甥女对你是喜恶参半,你若不多加努力,这门亲事恐怕悬得紧呐!”
杨飞满怀信心道:“此去梅花山庄,我们定能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阮宝华微微一笑,举目远眺,手指前方道:“再过两个时辰,船至临汾,略作停留,然后舟行二十余里,到了候马,你便和我女儿下船,前往梅花山庄,我和其他人仍旧乘船,顺流而下,到洛阳去隐居。”
杨飞愕然道:“那舅舅您呢?为何不去梅花山庄暂避一时?”
阮宝华深刻缅怀道:“梅花山庄传女不传男,自我周岁离开那里,便不可能再回去了。”
“您都不能进去?”杨飞惊道:“那我岂非更加不能?”
阮宝华望着他,大有深意道:“那要看我那外甥女是不是真的想嫁给你了。”
杨飞一脸默然,想起那五年之约,抚着腰际的蝉翼剑,不禁头皮麻。
※※※
一路风平浪静,未有变故,眼见离太原愈来愈远,杨飞提起的心儿也一丝一丝放了下来,在船尾遥对太原,默默祈祷:希望姚柳青在天有灵,不要责怪自己弃她不管,逃之夭夭,更希望清风能做做好事,让姚柳青入土为安。
路过临汾之时,他本欲下船拜会韩先生,告之白向天之事,转念一想,自己的东西都被李梦柔那妖女偷去了,见了韩先生,反而说不清楚,他心有此念,便即作罢。
到了候马,用过午膳,杨飞与阮忆梅还有她的贴身婢女红儿离舟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与众人挥泪道别之后,一路南去。
过了午时,天际又降大雪,寒风劲袭,不时从窗缝灌入,冻得阮忆梅二女缩成一团。
杨飞内功深厚,倒是不惧,他与二女相对而坐,耐不住寂寞,刚说了两句话,见得红儿那警惕的眼神,大感无趣,便沉默下来。
途中积雪,车行不便,驶得甚缓,直到傍晚时分,一行总算抵达杨飞心中的圣地——梅花山庄。
梅花山庄实至名归,座落群山之间,南面是大片的梅林。
时值严冬,天寒地冻,万物皆枯,可那株株腊梅在寒风中巍然不动,含苞待放,好似庄内的女主人一般,向世人展示着她的傲骨。
经过通传,一名少女出来引领众人驶往庄内。
孰料到了里面,阮忆梅主婢二女径自进了内庄,而杨飞和那车夫却被留在山庄西侧的宾馆,并告之曰庄内没有男子,不便进入。
那座宾馆听起好似规模宏伟,其实只有三间平房,连厨房合起来也只有十来个房间,加之庄内很少来男宾,宾馆极少修饬,仅由一名少女隔日清扫,一眼望去,颇显破败。
宾馆和内庄隔了一道高墙,难窥究竟,连晚膳也是从一扇自内锁得极紧的铁门送来,杨飞遭受诸般冷遇,大感气闷,想起在船上阮宝华的那番话,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难道梅云清真的心生悔意,不认他这个未婚夫了?还是她不在庄内,属下擅自作主?可转念一想,明日便是大年三十,她怎会不在庄中?搞不好连放自己进来也是看了阮忆梅的面子,若是自己独自前来,多半会吃闭门羹,被拒之庄外。
杨飞胡思乱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伊人虽仅一墙之隔,却似远在天涯,难以相见。
次日清晨,那车夫告辞离去,杨飞更是孤单,住在馆内,不住唉声叹气,早膳时对前来送饭的少女还算好言好语,到了中午已经殊不客气,及得晚膳,更是拍桌摔碗,大脾气。
可是任他如何大呼小叫,那少女仍是面带微笑,收搭好碗筷,便即离去。
年终末岁,正是家人团聚之时,听到庄内的欢声笑语,杨飞形只影单,自叹自艾,往地窖取了一大坛烈酒,喝了个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