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城南一处小巷里。
孙刘氏正领着七岁大的儿子垒猪圈,就听外面传来车轱辘吱悠悠的响动。
她捶着酸痛的后腰站直了身子,回头向院门口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丈夫又推了一车烂砖头回来。
“孩儿他爹。”
孙刘氏忍不住抱怨道:“昨天你说要修灶台、堆鸡窝,就弄了好些砖头回来,今儿又说要垒个新猪圈——可咱家也没养过猪啊!”
孙旺抬起车把手,哗啦一下子把那些烂转头倒在猪圈前,边抹汗边道:“先垒起来,以后遇见合适的,再买两头就是了。”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块尾指大小的小铁棍,得意洋洋的丢到了墙角。
孙刘氏撇嘴:“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你个蠢婆娘!”
见妻子还要抱怨,孙旺两眼一瞪:“前阵子官府管得严,如今好容易巡街的少了,要是不趁这时候多攒些,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着,又用脚拨弄着地上的半截砖头,得意道:“这可都是大户人家用的青砖,几十上百年都不带坏的——不说了,趁那几个没囊气的在扯闲篇,我再淘换两车好的回来!”
说完,不等自家婆娘再说什么,推起小车风风火火的出了家门。
顺着巷子七拐八绕,约莫一刻钟后才到了处正街上。
看到自己相中的那片废墟上,竟只余下两三个的闲汉,孙旺不由大喜,忙把小车推过去,开始搜寻半截的方正青砖。
一般人家盖房子就算用砖,也都是那种土法烧制的泥坯砖,哪有这大青砖牢固好用?
这要是攒多些,说不定还能改间厢房呢!
孙旺满心欢喜,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不过捡着捡着,他就觉得不对。
官府昨天撤去巡丁后,一开始只有几个胆大的敢来捡便宜,今儿见巡街的果然没管,顿时乌泱泱涌来不少人。
早上为了抢地盘,互相之间没少闹出口角,甚至还有当街打起来的。
如今却怎么只剩下这几个人了?
想到自己方才临走前,好像正有人聚在一起说些什么,孙旺顿时警惕起来。
难道别处还有更好的东西?!
一想到自己可能错过了大便宜,孙旺顾不上再捡砖头,忙冲不远处的闲汉嚷道:“老三,方才那么些人呢?一个个的都上哪去了?!”
那老三也站直了身子,捶着后背嚷道:“说是什么人在争武举人还是啥的,他们也不知中了什么么邪,听完就一股脑都跑了去。”
孙旺一听,顿觉大失所望。
武举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听说还出了个什么‘再世子龙’,枪法神乎其乎的,可这些和升斗小民有什么关系?
有这闲工夫去看热闹,还不如再多捡两车砖头呢。
当即他又猫下腰开始忙活,却忽听另外一个不认识的闲汉插嘴道:“听说是刘福临的坏种儿子回来了,还要跟咱们真定府的后生争武状元呢——我呸,亏他有脸……卧槽!”
那人正在痛骂,忽就见孙旺手脚并用冲了过来,那脸色狰狞的,活像是要吃人似的!
那人吓的后退了半步,旋即骂道:“老孙,你想干嘛,我特娘差点以为你诈尸了呢!”
这时孙旺跌跌撞撞冲到近前,一把扯住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声问道:“你、你方才说什么?!刘福临的儿子回来了?!”
“是、是啊。”
那人见状,就知道是有深仇大恨,为免被殃及池鱼,忙指着城东道:“听说人就在城东的一座三进大宅里!”
孙旺当即撇下他,了疯似的跑向城东,连一向宝贝的独轮车都弃之不顾。
虽然那闲汉指点的十分笼统,但赶到城东之后,孙旺还是迅锁定了目标。
一来是因为城东的大宅所剩无几,二来则是因为,围着那大宅附近的叫骂声沸反盈天,隔着二里地都能听到。
孙旺红着眼睛拼命挤到前面,才现那大宅附近的道路都已经封起来了,把守路口的还一水都是锦衣卫的官老爷。
孙旺边往前挤边忍不住愤愤质问:“那刘福临丧尽天良坑害了多少人,怎么老爷们还这么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