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无欲无求,是个清淡寡欲之人,可他新娶回来的小娘子,却只用了短短时日,就真真切切的让他明白,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
昨天一宿未睡,今夜两人又说了许久的话,翌日清晨,两人同时起晚了。
墨醉白动作快地收拾一番,赶紧去上朝。
舜音靠在床边醒神,半阖着眼睛,困倦的打盹。
还没等她起床,将军府就来了消息,曲氏昨夜畏罪自杀,死前还捅了郑恒庸一刀,郑恒庸勉强保住了性命。
她死前留下书信,只求不罪及她的儿女。
舜音听到消息默了一会儿,然后神色平静的起床洗漱。
墨醉白快步来到皇宫,朝堂上官员们今天都神色严肃,谁也不敢大声喧哗。
粮草失踪的事已经传遍朝野上下,经过一夜,师羲和已经找好了替罪羔羊,天才刚一亮,就有太行教里的人主动自,说是他们为财而偷盗了官粮,偷偷把粮食藏到了乌峦山上,师羲和从头到尾全然都不知情。
墨醉白早就料到不可能轻易铲除师羲和,所以情绪没有太大波动,想要处置师羲和,就必须先把他对百姓的影响力击溃,只有太行教土崩瓦解后,才能彻底处置他,不然很容易引起内乱。
下朝后,御书房里。
庆陵帝看着走进来的墨醉白,嘴边挂着揶揄地笑,“听说今日上朝,你差点迟了”
“是。”墨醉白坦然道“孙儿起晚了。”
庆陵帝笑了笑,慢悠悠地调侃起自己的孙子,“这种情况可是少见啊,这么多年是第一次吧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墨醉白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长孙将军把家里的事情跟您说了吗”
庆陵帝面色严肃起来,叹息道“此事是国事,也是家事,不好处理,郑恒庸毕竟是你媳妇的父亲,你怎么看”
庆陵帝这样问其实是在试探墨醉白的态度,外面的人不知道墨醉白的真实身份,他们心里却清楚,墨醉白将来是要继承这个皇位的,如果他是皇帝,那么只要他有立舜音为后的打算,就不能给郑恒庸定罪,一国之母不能有一个罪人父亲。
墨醉白垂眸,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让郑恒庸去边远苦寒之地做个小官吧,过段日子再找个理由把他革职,勒令他不许回京。”
明为调遣,实为贬惩,这样郑恒庸便可远离京城,再不碍舜音的眼,而那苦寒之地,去途艰险波折,必定苦不堪言,郑恒庸这样一个养尊处优多年的人,只会大吃苦头。
庆陵帝明白了他的心意,轻笑着点了点头,“行。”
“曲氏罪不可赦,不但间接害死了长孙将军的女儿,还意图谋害琉铮,想要杀害一个刚出生的孩童,其心歹毒,若非琉铮命大根本活不到今天。”墨醉白顿了顿,道“不过她既然已经畏罪自杀,便算了结了,不必再追究下去。”
庆陵帝一概答应下来。
墨醉白又把长孙雄不方便告知庆陵帝的事情都一并说了,庆陵帝得知师羲和是幕后黑手,竟然还想要陷害长孙雄后,不由怒不可遏,当即下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下给师羲和的,官粮曾经出现在将军府的事虽然不能明说,但师羲和利用占卜之术诬陷长孙雄,最后官粮却在他的乌峦山被现一事是事实。
他虽然找人顶了罪,但带着大家去将军府寻找官粮的事却是他做的,没办法推脱,所以庆陵帝在圣旨中将他狠狠训斥了一番,使劲挫了挫他的锐气,又因他诬陷长孙雄一事,罚他禁足半年,罚俸禄三年,这半年的时间内,太行教不允许再举行任何教内活动。
第二道圣旨是送去将军府的,该流放的流放,该贬的贬,总之闲杂人等全都论罪处理,永世不得回京。
殿内没有其他人,墨醉白伸手去接圣旨,想直接拿出去给外面的宣旨太监,动作间露出一截手臂。
庆陵帝垂眼,目光落在墨醉白的胳膊上,“你那胳膊是怎么了”
墨醉白低头,看到了一个明晃晃的牙印,“”
他把袖子撸下去,拽了拽衣袖,刚想找个理由,就被庆陵帝堵了回来。
庆陵帝搁下玉笔,笑眯眯道“皇爷爷可看清楚了,那么圆的牙印,你可别告诉朕是狗咬的。”
墨醉白话到嘴边停住,只好老实承认,“被您孙媳妇咬了。”
庆陵帝直接笑出声,揶揄道“当初是谁说的不过是屋子里多一个人,娶便娶了”
墨醉白低垂着眉眼,从善如流道“孙儿说的。”
庆陵帝看到自己这个从小到大都沉静稳妥的孙儿竟然难得一见的露出窘迫的神色,不由心情很好地大笑两声。
太监在殿外听到庆陵帝的笑声,心里暗暗惊讶,陛下已经很久都没有笑得这么开怀过了。
庆陵帝的圣旨颁布下来,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郑恒庸伤还未好就立刻被带走,其余人等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全部被送出京城,李老太太也只能跟着儿子离京上任。
只有瑶芸逃过一劫,毕竟她名义上不是郑恒庸的亲女儿,现在又已经嫁到了墨家,墨家是世家大族,不可能轻易牵连到墨家。
舜音得知消息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坐在凉亭当中,沉默地看着湖里的锦鲤,没有去见郑恒庸最后一面。
父女缘薄,虽然生为父女,父女情却注定稀薄。
盛夏将至,百花争艳,湖中的荷花娇艳欲滴的盛放着,菡萏吐露着芬芳,微风拂过湖面,荷花轻轻摇曳,清香阵阵吹拂过来。
瑶芸绕过长廊,快步走过来。
她穿着一身白衣,双目通红的盯着舜音,恨得咬牙切齿,“是你害死了我母亲如果不是你,她就不用自尽”
“你娘是畏罪自杀,与人无尤。”
“如果不是你非要翻旧账,我们一家人还能好好活着,都怪你”
“你娘害死了我娘,还想要害我外公和弟弟。”舜音抬眸,“你确定要跟我算这笔账么”
瑶芸被她的眼神冰到了,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咬牙道“你恨母亲可以理解,但延庭不止是我弟弟,也是你弟弟,他还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你怎么能如此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