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飞花跑了个叛徒,主震怒,命人四处搜捕,甚至还请来了白云派帮忙,那架势活像要将整个平微州都翻过来找一遍。
茶楼里,周围的茶客讲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言之凿凿,仿佛亲眼见着了晌清欢大脾气把飞花上上下下都骂了个狗血喷头似的。岑熙脸色凝重,连点心都没吃完,扔了几枚铜板扭头便走。
开玩笑。
这陵德湖还去得?怕是刚亮出琉璃坠,便被抓起来严加审问,搞不好还会丢了小命。
看来只能靠自己溜进那宅子一探究竟了。
岑熙愁得一宿没睡。
自己身为前药王谷弟子,一点拳脚功夫好歹还是有的,但若是对上玄宗,那可真是白菜上砧板,随便给人切了。阙月山那边的远水也救不了近火,若是等迟鹤亭收到信赶来,黄花菜都凉透了。
他便这么一路走一路愁,直到回了天水镇,依然没能想出个什么法子来,而且还有了的麻烦——钱花完了。
那家镖局开价黑得要命,几乎掏空了岑小大夫在乌宁那段时间里攒下的所有积蓄。
岑熙想了想,转头进了镇上的一间医馆,道:“你们这儿缺不缺打下手的?我熟识药草。”自己被逐出药王谷,不得行医,只能干点打杂的活儿,不过混口饭吃也足够了。
但不知为何,他似乎跟打杂犯冲,不管去哪儿总是干不长久,上回随便找了个医馆帮点忙,就被顾渺给抓了去。岑熙挠挠头,心道自己也不该回回倒霉,转头安心地忙碌起来。
天色渐晚,医馆打烊,坐堂大夫也回家去了。
岑熙没有去处,便和另一个姓张的老头儿一块留在医馆,拾掇拾掇准备吃饭。忙活大半天实在是饿了,他端起饭碗还没来得及扒拉一口,便听见一声巨响。
“什么破医馆,这么早就关门!大夫呢?没有大夫吗!??”
老头儿哎唷一声,慌慌张张地跑去了前堂。
岑熙:“……”
听声音,是方怀远?竟有这么巧?
他略一思忖,趁着前堂里乱作一团,放下饭碗,迅披上坐堂大夫留下的一件旧长褂,顺手偷了包姜黄粉出来,兑了水胡乱抹在脸和脖子上,又沾了点煤灰抹在颧骨附近,抓乱了头,一鼓作气冲出去道:“我是!我就是大夫!病人在哪?”
方怀远被他唬得一愣,停下砸店的动作,狐疑地看了眼这突然冲出来的小子。头乱得像鸡窝,面黄肌瘦得像八百年没吃饱饭似的,身上还散着一股怪味儿。
他忍不住退了半步,道:“哪来的乞丐!”
“什么乞丐,我只是从外乡流落至此,今日刚投奔了亲戚家的医馆,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罢了。”岑熙紧张得半边身子麻,压低嗓子,硬着头皮道,“救人如救火,你再耽搁下去,不怕病人出事?”
张老头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环顾着周围被砸坏的东西,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方怀远见这医馆里实在没有第三个活人了,捏着鼻子,勉强道:“那你跟我来。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没把人治好,甭想活命!”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岑熙在心里恨不得翻一百个白眼给他,连带着之前没敢对顾渺翻的份。
他畏畏缩缩道:“这、这可说不好……”
方怀远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骂道:“再磨磨叽叽,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这破医馆!?”
岑熙赶紧翻出药箱,特地又塞了许多止血消炎的药进去,低眉顺眼道:“爷,咱们去哪儿?”
“镇北……跟着我走便是,废话真多!”
方怀远领着他兜兜转转绕了半天,还是来到了鬼宅门口,道:“就在里面。进去莫问,只管救人,听见没有?”
岑熙抱着药箱,深吸了口气,道:“知道了。”
进门后七绕八绕,直走到最里头的屋子里,才见到了昏迷的江无昼。那一瞬间,岑熙止不住地哆嗦起来,血直往头上涌,手一滑,险些被药箱砸了脚。
方怀远见他抖得厉害,道:“怎么了?”
“没、没事,只是被吓到了。”
岑熙捡起药箱放到桌上,慢慢走近床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没绷住情绪,回头给方怀远一拳,当场露馅。
他粗略地扫过江无昼身上的伤痕,有鞭伤、棍伤、利器刺伤……还遍布着大片淤青、磕碰擦伤,触目惊心,也不知道骨头断了几根。
“……我先去打盆水回来。”
“慢着,”方怀远喊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丢过去道,“里面的药,吃一颗。”
岑熙依言照做,问道:“这是什么?”
“这药丸一旦服用,每隔三日便要吃上一颗,否则生不如死。”方怀远哼道,“老实点,别想着耍花招。”
岑熙老老实实应了声,打了盆清水回来,从最严重的伤口开始清理起来,用银针一根根挑出扎在里头的木刺,抹上药粉,再细细包扎好。
这活儿费时费力,方怀远只盯着看了片刻,便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买些吃的来。”
岑熙擦了擦额角的汗,顺口道:“给病人带份清淡的食物,汤或者粥都行。”
方怀远脚步一顿,只觉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而且这大夫也不似先前那般唯唯诺诺,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