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鹤亭跟在他身侧,捧着本记录册子,干巴巴地读着里头的内容,读了小半个时辰,又道:“近来的药傀儡和以前有所不同,宗主若有兴,可以去瞧上一瞧。”
方鸿轩取下一个蓝瓷瓶,漫不经心道:“最近摧魂水煞的产量确实颇丰,本座很满意。那些药傀儡不急着看,本座这儿还有个更要紧的问题,需你来答。”
“宗主尽管问。”
“本座早些时候,得到了一样奇蛊。这蛊借助香引,可令中蛊之人神智昏沉,口吐真言,甚至会依照指示遗忘某些东西。”方鸿轩转过身来,似笑非笑道,“但本座不明白,蛊毒分明未解,你又是从哪儿搭上飞花这条线的?”
“……飞花?”迟鹤亭猝不及防,心神大乱,勉强应付道,“我醒来之后,便一直在炼魂殿深居简出,对外头的消息一无所知。宗主莫非弄错了什么?还有那什么蛊,与我有关么?”
“深居简出?”方鸿轩轻笑起来,“倒也是真。但本座偏要说你叛宗,又如何?”
迟鹤亭装作一副惶恐模样,“噗通”跪下道:“还请宗主明鉴,玄鸟对玄宗绝无二心!我明明听从宗主吩咐,炼制摧魂水煞和药傀儡,日夜操劳,不敢有半刻懈怠,到底是谁在背后胡言乱语!?”
“那便证明给本座看。”方鸿轩俯身,耷拉的眼角微微吊起,细长眸子里透着玩味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本座要你——去杀了晌清欢。”
作者有话说:
临近大结局,偷偷划个重点,不晓得有没有小伙伴能猜中后面的展:
1。方鸿轩确实没想过要杀了主。
2。但他要求阿迟接下这个任务。
第1o7章
迟鹤亭震惊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不愿?”
“不是不愿,但……平白无故的,为何要去得罪飞花?”
“也是。”方鸿轩直起身,似乎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又变得温和起来,“走,陪本座去看看那些药傀儡。”
迟鹤亭被这一诈一唬弄得神思恍惚,看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应道:“是。”
方鸿轩似乎得了闲,也不忙走,转转悠悠的,在炼魂殿消磨了一整日。
前山迟迟没有动静,所有的计划与布置仿佛泥牛入海,了无痕迹,没有惊起丁点儿水花。
迟鹤亭的心也随之一点点沉了下去。
顾渺呢?为何还没出信号?是没有寻到蚀骨香,还是在错综复杂的密室里迷了路?难不成机关的开启方法有误,亦或是……落入了无法脱身的陷阱??
日落西沉。
“时候不早了,本座不如在此用膳,省得折腾。”方鸿轩总算停下了闲逛的脚步,回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别有深意道,“只是本座不曾想到,今日竟过得如此平静。”
迟鹤亭扯起嘴角,勉强道:“宗主前来,炼魂殿自然不敢出半点岔子。我这就吩咐厨房把晚膳端上来,都是些粗食,比不得宗主平常吃的。”
方鸿轩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说了句“辛苦”。
忽然门外进来一个提着水桶的洒扫小厮,低着头匆匆忙忙往里走,在迟鹤亭身边绊了一下,洒了小半桶水,顿时慌张地跪倒在地,道:“大人饶命!小的、小的只是天寒冻手,滑了水桶……”
迟鹤亭:“……”
他缓缓捏紧了手里的细竹筒,不解其意。
江无昼为何要在这节骨眼儿上给自己递消息?难不成他那边也出了变故,线人才会以如此冒失的手段把密信筒塞过来?
果不其然,方鸿轩瞥了那哆哆嗦嗦的小厮一眼,道:“抬起头来。”
“宗主饶命……”话音未落,只见小厮猛地抬头,满眼决绝,手里寒光一闪,向前扑来,半点不含糊地朝方鸿轩刺去,竟是一副搏命的架势。
只可惜连片衣角都没摸着,就被方鸿轩轻巧地夺走了刀刃。
迟鹤亭用力咬了下唇,终于想明白了这线人要做什么,将密信筒藏进袖里夹层,故作惊慌道:“来人!有刺客!!!”
没等炼魂殿外侍候着的黑巫冲进来,小厮听见喊声,一口咬碎了置在后牙的毒囊,干脆利落地自尽了。
“是我失察,竟让刺客混了进来,险些伤到了宗主。请宗主责罚!”迟鹤亭迅半跪下来,恳切道,“如今炼魂殿不甚安稳,稍后还需搜查刺客余党,为安危着想,还请宗主离去。”
方鸿轩把玩着手里的那把短刃,旋出了一片蝴蝶般的银翼,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非你之过。”
死无对证,就凭方才那一声喊话,刺客的身份便盖棺定论了。
思及此处,方鸿轩眼底的不悦更深了些。今日的试探毫无收获,迟鹤亭再度叛变到底有几分可能,连自己也无法进一步下定论。
他蹙起眉头,看了眼鹰场的方向,随意点了个黑巫,道:“去鹰场问上一问,天枢堂有无消息传来。若有,那便随晚膳一块送来寝宫。”
“是,宗主。”
方鸿轩丢下短刃,整了整微皱的衣袍,带着剩下的黑巫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迟鹤亭微松了口气,也没了做戏的心思,快步走到檐廊角落里,拆开密信一目十行地看毕,慢慢拧起了眉,低声道:“同命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