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门口进来了一个少年人,他穿着一袭浅蓝色的锦袍,身后跟了一个书童,进门就叫道“爹,您下值了。”
“行知,过来。”
黎行知一眼就看见了黎枝枝,他立即皱起眉来,黎枝枝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兄长对她并不喜。
果然,黎行知走近前,对黎岑道“接回来了就是她”
“嗯,”黎岑道“她刚刚回府,你有空就带着她转转,熟悉一下。”
黎行知不以为意道“这种小事让下人教她就行了,哪里用得着我对了,爹,我先去看晚儿了,她昨夜起了烧,不知现在如何了。”
黎岑摆了摆手,黎行知便匆匆跑了,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到黎枝枝,她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好似一个局外人。
大约是看出了黎枝枝的不自在,黎岑解释道“晚儿就是在府里长大的那个孩子,打小乖顺聪明,你娘和你兄长都很喜欢她,毕竟养了这么多年,感情深厚,送回去实在舍不得,咱们黎府虽然不算什么高门贵族,但是多养一口人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就将她留下来了,正好你们二人同龄,往后也能做个玩伴,好好相处。”
黎枝枝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见她这般听话,黎岑方才的失望也淡去了几分,有些欣慰地道“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错,不错。”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道“晚儿前阵子病了,已是好几日下不得床,昨夜又起了高热,你娘急得不行,所以没来得及顾上你,你也别怪她,这样,我顺便带你去见一见她们吧。”
黎枝枝点点头,跟在黎岑身后走了两步,黎岑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哑然失笑道“怎么还抱着那包袱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叫下人拿着吧。”
他的语气神态,透着一股子自然的傲慢,又或许是轻视,瞧这个半道回家的女儿,像是在看一只流浪的猫儿狗儿,既觉得它脏兮兮,又有些可怜可笑。
黎枝枝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下人来接她的包袱,拽了一下没拽出来,提醒道“小姐,您撒手呀。”
黎枝枝这才如梦初醒,松了手,一抬头,现黎岑已经出门了,她忙跟了上去,身后传来几声轻轻的嬉笑,黎枝枝回头,只见几个丫环凑在一起说话,窃窃私语着,看过来的目光无一不是带着轻慢的。
如芒在背。
黎岑带着黎枝枝去了紫藤苑,这院子虽然不大,却打理得十分精致,正是暮春时候,紫藤爬上了小楼,吐露着一串串浅紫色的小花,含苞欲放,好奇地打量着来人,门头的紫藤花丛中有一块匾额,上面写了三个很好看的字,可黎枝枝不认识。
她很快就收回目光,垂下头,跟在黎岑身后,穿过紫藤花架,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少女的哭泣声,嘤嘤道“娘亲,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疼啊”
紧接着一个妇人哽咽道“傻孩子,说些什么傻话你若有个不好,叫娘亲怎么活呀”
那少女抽泣着道“是晚儿不孝,爹爹和娘亲养了我这么多年,晚儿却不能回报您的恩情,晚儿好后悔啊想来这也是晚儿的命数,鸩占鹊巢,叫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胡说”
少年略带隐怒的声音开口打断“谁给你说的这些浑话什么鸩占鹊巢我的妹妹只有你一个,以后不许再乱说了,好好吃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妇人也急忙道“是哪些贱婢在你耳边嚼舌根子娘亲叫人狠狠罚她们,你是娘亲一手养大的,不论生什么,你都是娘亲的乖女儿。”
少女哭泣的声音低了许多,感动道“娘亲和哥哥的恩情,晚儿只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答了”
真是一出母慈子孝,兄妹情深的场面,黎枝枝垂着的眸中闪过几分微嘲,她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既然感情如此深厚,黎家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她从遂乡接回来呢
耳边传来黎岑的咳嗽声,黎枝枝回过神,与此同时,屋里的人也觉了他们的到来,少女虚弱的声音道“是爹爹来了么”
黎岑踏入屋内,黎枝枝跟着他绕过屏风,一眼就看见了那铺着绫罗锦绣的雕花大床,床边围了一圈人,众星拱月一般,方才见过的黎行知也在,还有一名穿着贵气雍容的美貌妇人,正握着床上少女纤细的手,不住拭泪,这人想必就是黎夫人,她的生身母亲了。
那少女一边轻轻咳嗽着,试图坐起身来,黎夫人连忙将她按下去,道“你还病着呢,不要乱动,快快躺好。”
黎岑走上前去,关切问道“晚儿如何了有没有好转”
少女轻咳着,急急道“好多了,多谢咳咳咳多谢爹爹关心。”
黎夫人嗔怪道“方才还叫疼呢,快不要逞强了。”
少女被安置在绵软的锦被中,她模样生得十分秀丽,大概因为生病的缘故,小脸苍白,带着一股子病气,像一株柔弱不经风的小白花,让人在跟她说话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放轻声音,生怕吓到她。
黎行知注意到了一旁的黎枝枝,对黎岑道“爹,你怎么把她也带过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黎枝枝身上,或惊讶或好奇地打量,令她成了焦点,黎岑不以为意道“我来看晚儿,正好带她过来认一认人。”
黎素晚看过来,她长长的睫羽眨了眨,声音虚弱道“这就是姐姐吧我、我叫黎素晚,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
黎枝枝沉默地看着她,并没有答话。
黎素晚有些无措,声音也变小了许多,呐呐道“姐姐为什么”
她说着,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黎行知,黎行知皱了一下眉,显而易见的不悦,他正欲开口,黎枝枝终于说话了,淡淡道“你若是问以前的名字,我叫李枝枝,我和你同龄,你也不用叫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