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不委屈太后娘娘,就要委屈圣上。
两相比较,还是委屈一下太后娘娘吧。
梅望舒一气呵成,写完奏本,啪的扔了,倒在床上。
“明日遣人把奏折呈上去。再去宫里值房告个假,就说我病了,近期不能御前当值。”
“病了?”嫣然诧异问,“不是腿伤了,行动不便么?”
“谁说我腿伤了。”梅望舒把被衾拉了拉,盖住腿脚,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告病的原因,是京城天气太冷,受寒病倒。”
嫣然站在原地没动,“若是宫里派来了御医,给大人诊病,那岂不是……”
“啊,有道理。”梅望舒吩咐道,“正好邢医官送了药,把每月吃的那种药再煎一副来。那药寒凉,一个月里连吃三副,今夜应该就会热了。”
“……”嫣然怄得半死,摔门出去。
——
第二天,梅学士果然起低热,‘不胜风霜摧折’,‘受寒卧病不起’。
她的奏章也顺利递了上去。
文名就叫《逐皇孙书》,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这本奏章,奏请天子驱逐两位嫡亲侄儿,彻底把‘皇权’排在了‘孝道’前面,迎面打了朝中推崇孝道的老臣们一记耳光。
‘卧病’在家的梅大人,以病中不便起身的理由,闭门谢客,把所有拜访的官员拦在门外。在朝中一片谩骂攻讦之中,清清静静地关在家里喝茶写字,抚琴打谱。
‘卧病’第三日,宫里传来消息。
天子采纳谏书,遣送两位小公子出京。
浩浩荡荡一列禁卫车队,载着无数宫里赏赐的奇珍异宝,以及两位哭哭啼啼的小皇孙,径直往东北行宫方向驶去。
——
“干爹说,梅学士若是病未痊愈,不妨再歇几日。”小洪宝亲自跑了一趟梅学士邸,替他干爹苏公公传话,
“为着两位小爷之事,慈宁宫那边一直在闹。等过些时日,那边闹够了,宫里清静下来了,梅学士再回来也不迟。”
“我这儿不急。”梅望舒举着一卷古棋谱,研究了半晌,慢悠悠地落了个黑子。
“说实话,如此闭门悠闲的好日子,恨不得一直过到年后才好。”
小洪宝哈哈笑着告辞,走出去几步,叮嘱了一句。
“圣上近提拔的周玄玉,周大人,梅学士见面时多留意着点儿。这人邪乎。刚才咱家出来时,宫道里迎面碰着了,他那双眼睛哟,盯得咱家心里冒寒气。”
梅望舒点头应下,“留意着呢。”
下句话小洪宝犹豫着该不该说,视线扫过对面宽大衣摆遮盖的腿脚,“梅学士的腿……可是最近几日不太利索?”
梅望舒手里落子的动作一顿,抬眼望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
小洪宝摸摸鼻子,“咱家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反正咱家都知道了,宫里知道的肯定不止咱家一个。您留神着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