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相有些心驚,為這女子的大膽,也為天子的縱容。他不禁又看了那女子一眼,看著十六七歲的年紀,想來剛剛入宮,被天子的年輕相貌所惑,才無知無畏。
潘相道:「關於盧尚書……」
他說到一半卻被打斷,那女子輕飄飄道:「陛下,盧尚書不正是盧昭媛的父親麼?昨日盧昭媛才衝撞了陛下,現下還關著呢!」
什麼?盧尚書屍骨未寒,他的獨女也遭了殃?
第15章分我一半
紫宸殿內霎時間一片寂靜。
盧尚書本名盧廷,祖上是跟著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爵位世襲罔替,他自己又做到了尚書的位置,無論是在勛貴還是文臣這邊都很有分量。
雖然如此,但他本人性子卻沉悶,髮妻早逝,獨子早夭,僅剩的女兒也早早入了宮,旁人憐他孤家寡人一個,勸他續弦或是在堂侄里過繼個兒子,都遭到他拒絕,問得急了,就罵道,怎麼,你還幫著我堂兄弟惦記我的爵位?
同僚擔心惹惱他,自此也不再多提了。雖說如此,但盧廷在差事與交際上都挑不出毛病,無論是同僚還是下屬都敬佩他,這也是他死後那麼多人敢為他上書乃至大膽諫言的原因。
至於盧昭媛,那是盧廷的唯一血脈,潘相聯絡諸多門生一起上書,就是指望還盧廷一個公道的同時保盧昭媛一命,誰知他剛剛開口,就聽見盧昭媛衝撞了天子,頓時面色一變。
其餘朝臣也是微微變色。
他們可沒忘記當今天子的「豐功偉績」,幾年前一次宴席上,一名舞女扭了腳朝天子跌去,還尚未碰著他,就已經人頭落地,還有一次,一名入宮的秀女被召去侍寢,人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當今不愛酒,不喜美色,威望民心都不在意,誰也不知道他究竟要什麼。盧昭媛若果真衝撞了他,只怕現在屍骨都涼了。
而面前這位得寵的貴人忽然提起盧昭媛,莫不是還要在人家父女的屍骨上揮鞭子?
許多人都想到這一層,看向那貴人的眼神都不禁一寒。
壓抑的氣氛里,忽然響起酒水傾倒的動靜,那位坐在天子身邊的貴人言笑晏晏,「陛下,盧昭媛想必是因為其父之死心懷怨氣,一時衝動才犯了傻。但她明知衝撞陛下是大罪,卻仍一意孤行,雖說莽撞愚蠢了些,但一腔孝心,卻也可憐可敬。我倒是有些喜歡這姑娘。」
盧昭媛入宮十年,今年都二十四五了,在這貴人的嘴裡,怎麼聽起來卻好似個小輩。
朝臣們心中覺著這貴人太過傲慢。但沒有一人敢開口。
因為他們瞧見了天子的眼神。
打從這女子說話開始,天子的眼睛就落在她身上移不開了。從來沒有人見過陛下用這種眼神看別人。
盯著她含笑的眼,盯著她說話的唇,盯著她添酒的手……那目光落下又抬起,抬起又落下,反反覆覆在她身上纏繞,但他眼中卻又沒有半分呷妮意味,仿佛只在觀賞一件奇珍,怎麼看都看不夠。
紀禾清:「既然無論是盧昭媛,還是諸位大人,都覺得盧大人死得冤,不如陛下就派人查查盧大人,叫大家看個清楚明白,陛下覺得呢?」
話落,紀禾清自然而然看向天子,一抬眼就對上趙嵐瑧欣賞的目光。
紀禾清:???
我剛剛做了什麼?他為什麼這樣看我?
趙嵐瑧:「你真好看,簡直是藝術!」
紀禾清:……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紀禾清整懵了片刻。
正如她至今都不知道那一日趙嵐瑧為何忽然信她,此時她也不明白為何她普通的說話斟酒,忽然就被趙嵐瑧拔高到了藝術的層次,她只知道,朝臣們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朝臣們簡直匪夷所思,這位貴人……模樣也算不得絕色吧,怎麼天子就跟看仙女一樣?
更多的人則在心裡暗道一聲完蛋,以前天子只是暴戾,如今還要加上一條色令智昏,日後還不知要荒唐到什麼地步。
也有人眼睛發亮,這位貴人的意思是,要幫盧大人討一個說法?可轉念一想,無緣無故殺了盧大人的是陛下啊!真要有心為盧大人伸冤,難道不應該由陛下說個清楚明白,緣何還要另找人查?難道……這是為了在盧大人身上安個罪名?
這一刻,不少人的腦迴路跟盧昭媛對上了。
也不怪他們如此想,天子一貫的做派,再加上這位貴人此時的舉動,實在由不得人不多想。
潘相這些年對天子的性情也算是了解,聞言面色微微發沉,正要說話,卻被另一個搶了先。
是韓尚青,此人就是潘相昨日還在心裡罵過的,靠奇技淫巧上位的右相,他三十多歲年紀,臉上颳得乾乾淨淨沒有半點胡茬,瞧著像個辦事不牢的小年輕,但是不光彩的手段用的卻不少。此時他忽然起身搶道:「陛下,既然如此,此案就交由刑部審理。」
刑部,也是這位右相管轄範圍內。潘相這邊的人聞言憤憤,已經確定這位向來慣於溜須拍馬的奸佞是迫不及待要給盧尚書安上罪名了。
潘相面色不變,他知道至少得重複說三遍,陛下才有可能理會他們,因此不急不徐道:「盧大人乃三品大員,刑部無權干涉此事。」
右相韓尚青嬉皮笑臉,「若是旁的事自然是潘相說得對,只不過此一時彼一時,若是陛下應允,破例個一回兩回三回,倒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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