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脚踩在潮湿草坪上的声音响起。
轻微的,啪嗒、啪嗒。
来人脚步轻飘飘的,像一缕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
他穿着黑西装,能看出来之前特意打理过,但因为淋雨,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贴在身上。
与他狼狈外形不符的,是他捧在怀里的一束白玫瑰。
娇艳欲滴,纯净无瑕,每一朵花都精挑细选,再保护着完好无损地带过来。
太宰治在墓碑前停住脚步。
濡湿的凌乱地贴在额前,雨水顺着梢从脸颊滑落,像是在代替哭不出来的人流泪。
他伸手想要去触碰墓碑,指尖还没碰到,就像害怕般缩回了手。
他叹了一口气。
太宰治状似随意地开了口,就像在正常聊天。
如果忽略他声音里的沙哑的话。
“我还没送过你花。”
他把花束放在碑前。
然后,太宰治绕到碑后,背靠墓碑坐下,像在和记忆里的人背靠背说话。
他微微仰起头,感受雨水从脸颊滑过的冰凉触感。
“虽然比起花,你总说自己是石头。”
“可是”
你却没有石头那样顽强的生命。
“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你比花更美啊。”
太宰治闭上眼睛,再也没有说话。
雨还在持续下着。
天色逐渐暗下去,不久就全黑了。
雨还在下。
过了几个小时,天又逐渐亮起。因为下雨,光线还是很黯淡。
太宰治保持这个姿势过了整宿,几乎没怎么动。他闭着眼睛,纤长的眼睫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雨还在下。
终于,太宰治睁开眼睛。
鸢色的瞳不复明亮,就像与岩永琴子相遇前一样空洞,又比那时更加浑浊。
他轻声开口,声音嘶哑不堪。
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一堆钝刀子,往心脏部位横七竖八地割。
“琴子。”
“你说,要是连神明都陨落,她的信徒又该何去何从。”
他仰头,抬起手,看向指缝间的天空。
“雨要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他快要看不见光了。
太宰治再次下落不明。
所有知道太宰治与岩永琴子的事的人,都在到处找他。
终于找到他时,是在三天后。
太宰治睁开眼睛,入眼全是雪一样的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帘,白色的被单。
自己身上也穿着淡蓝色的病号服,冰凉的液体正被输送进体内。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是孤儿院的医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