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楼畔,杨柳依依。
方澈一席青衣,持握盲杖,身旁跟着老驴,一人一驴静立原地,可空气中并无本该飘荡的酒香。
“春香姐……今日不开摊么?”
方澈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多想,虽然都是求生活者,但是,有偶尔的偷懒却也正常。
“不过,春香姐的酒摊不在,却寻不得地作画了。”
方澈思量着。
“老驴咱该如何?”
习惯了每日来酒摊作画卖画,一日不画,确实是有些不舒服,当然,方澈也是舍不得每日作画可汇聚身躯的热流。
“嗯昂~”老驴慵懒的出了一声,脑袋往前方拱了拱。
“哦?你说今天奢侈一把去醉春楼?!”
“嗯昂~”老驴察觉到方澈心动,顿时眉飞色舞。
方澈敲了下老驴脑袋:“你这不正经的驴脑袋,觊觎醉春楼已久了吧?那也是咱能去的地方?”
虽然他方澈是“醉春楼之主”,但醉春楼可不认。
以此入楼,怕是要被当成又瞎又疯之辈给招打了出来。
“就咱袖中碎银二三两,除去买纸买墨,每日过活,剩余的可不足以去醉春楼喝酒作乐,就算是最普通的花女都叫不起。”方澈摇了摇头,并未随了老涩驴的愿。
他竹杖轻打,点敲青石板,行至了醉春楼畔的一处茶摊,向掌柜要了个位置用以作画,当然是要付钱的。
且是按时辰算钱,一个时辰便得五文,颇为黑心。
并非所有人都像春香姐那么心善。
犹记得当初走投无路,于天寒地冻中,得获春香姐一碗热米酒时的感动与逢生喜悦。
点了一壶茶,茶摊的茶自是不会有多好,饮一口,舌尖泛苦涩,未有回甘。
方澈摇了摇头,几文钱的茶还能要求什么呢?
如在春香姐的酒摊时一般,铺纸、研墨、作画。
地标道图醉春楼画完了,新的地标道图尚未更新,方澈倒也不着急,先在醉春楼周围,汲取天地气修炼一番再说。
曾经的他不知目标,双眼不得见光明,满心皆茫然。
虽有求活之心,更多还是得过且过。
而如今,接触了修行的他,有了一个小小的念想。
那便是……治好自己的瞎眼。
人间山河无限好,他想举目且一观。
…………
日渐西斜,残阳如血。
映照醉春楼前的青石板路,如沐血色。
方澈于茶摊饮冷茶作画,老驴趴在一旁,驴尾轻摆,微风徐徐,墨香混杂着劣茶香气,时光颇为惬意。
可惜,今日一幅画都未曾卖出,倒是得了不少赏钱。
喝茶的人就是得闲,见瞎子作画,手痒便给了赏。
方澈收了练手的画作,带着老驴一同归家,路过空寂的酒摊位置,敲打的盲杖声微微一顿,遂复前行,一人一驴消失于暮色长街。
接下来的第二日,第三日……
方澈一如往昔般前来,可春香姐的酒摊仍旧未开,像是彻底沉寂,那位置已经被不少卖菜的小摊贩给占据,往日酒摊若是欲再开,怕是少不了几分口角争吵。
第四日,方澈持握盲杖,一席青衣沐浴风中,闻嗅空气中飘荡的腐烂菜叶味道,伴着小贩与顾客讨价还价声,今日,酒摊依旧未开。
或许,从今以后都不会开。
方澈持握黄竹杖,轻轻叩击地面,随后,调转了个方向。
老驴扭着丰臀,似知了方澈欲要做甚,默默跟随。
…………
七岁便被酒鬼父亲卖给了醉香楼抵债。
在醉香楼鸨母蓉姐的调教下,十三岁便弹得一手好琵琶,另兼一副好歌喉,得一个做卖艺不卖身的书寓花娘的机会,且在众多花娘中脱颖而出,小有名气。
自古以来才子佳人,因果缠绕不休,春香也未曾摆脱此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