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澈一怔。
逼良家重为娼,此是在救春香?
方澈没有否定,细细思量,其中确实是有猫腻。
蓉姐回到了榻上,一旁的春熙不再做声,默默泡茶,春茶清香自热水翻滚中,尽情释放,萦绕闲亭间,沁人心脾。
“先生,且饮一杯茶。”蓉姐端起青玉茶盏,品了口春茶。
方澈并未有所动:“蓉姐可否让瞎子得个明白?”
蓉姐闻言,瞥了方澈一眼。
“看来先生不弄明白,今日是不喝这口茶。”
“但弄明白之后,先生这茶……怕是不敢喝了。”
方澈倚靠黄竹杖,青衣于春风中猎猎飞扬:“但说无妨。”
“也罢,先生既然选择为春香出手,那我便明说。”
“救春香之言,自然非是虚言,我待春香如女儿,自不希望她枉死,你应该听过春香的故事,以及她那私定终身的相公,也就是沈玉遮。”
蓉姐声音自闲亭中飘来。
方澈微微颔:“河洛城中流传的一段佳话,自是有所耳闻。”
“佳话?”蓉姐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曾经或许是,但现在,却算不上了。”
方澈闭目微微挑眉,静静聆听。
“那沈玉遮进京赶考,靠着春香所赚取的银钱,在京城中逍遥快活,但此人的确有几分才学,春闱之中,金榜题名,虽名次靠后,但凭着那张俊俏的脸蛋,被榜下捉婿,做了江陵郡王的快婿。”
蓉姐说到这,方澈已然明了事情的大概。
“是那沈玉遮要害春香姐?谋害了糟糠之妻,好做稳当这郡马爷?”
方澈声音已经冷了些许。
然而,蓉姐却是摇头:“倒也不是,其实是沈玉遮如今的妻子,也就是江陵郡主善妒,知春香存在,便欲要除掉春香。”
“她认为春香这卑贱女子,也配与她共享一男人,哪怕曾经有过,心中也会生有嫌隙,唯有杀之方能扫了这份嫌隙与恶心。”
方澈沉默了下来。
“那沈玉遮没有动作与回应吗?”
“我哪知那沈玉遮的心思?或许这沈玉遮也算良善,可此事,他又如何做的了主?”
蓉姐喝下一口春茶,哈出一口热气,朦胧了亭外三两斜雨,河上春景。
“我便与先生明说了,我这醉春楼,不仅仅只是青楼行当,还承接着行镖司委托……与不少江湖武者有所联系。”
“而杀春香的镖令都传到我这儿了,那位尊贵又刁蛮的郡主舍得下本钱,竟以三百两纹银买个只会酿酒的卖酒女头颅,镖令我压了一段时间……”
“可终究不可能一直压下去,如今,已有两位行镖人接了镖令。”
蓉姐说到这,眸光逐渐从河上春景回移,重新落在了闭目的瞎子身上。
“当年春香不听我言,身入风尘却动了情,执意与那沈玉遮私定终身,与我算是翻了脸,我要救她,也不会舍下脸去请她求她回醉春楼。”
“所以,我打算用赵二等泼皮搞砸其生意逼春香走投无路,亲自来求我,回了醉春楼,改个花名重新入风尘,也算断了与那沈玉遮的夫妻之实,以我之薄面,且可护她性命……”
“但先生坏了我的计划,春香未归醉春楼,我自是没理由护她。”
“如今,那两行镖人已在路上……”
蓉姐眯起了杏眸,酥白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轻点,遂将春熙姑娘重新泡好的春茶轻推寸许距离,看着双眸灰败无光的青衫瞎子。
“事情经过,先生大体上都已了解。”
“现在,这盏茶……”
“先生,可还敢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