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奕安,你还记得我说过有件事想做的么?”
熬了十天,早已神情憔悴的许奕安点头,“想做什么?我陪你。”
她被他扶着坐起,关节四肢、脏腑内里,都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她的毒竟是这么平静么。
好幸运呢。
“你给我,再画张画像吧。”
除了声音沙哑了些,竟也出奇得吐字清晰。似乎从小时服用酉夷散开始,就没有这样轻松自在过了。
许奕安没多想,像上次那样准备提,可无患却说要在画纸上空出一半的位置来,而她落座的姿势也像是旁边还有一人。
他大约猜出她想干嘛了。
“只是何小姐啊,你举刀提剑的本事我清楚,这描画的功夫你行不行?”
绾了个简单髻的无患勾唇而笑,“小瞧我。”
和上一副画不同,这次的画里有繁茂的樱花,有正好落在她鬓边的花瓣,有她眼里的光华和留给他的位置。
他也触也更加细腻认真,每一都是凿刻了一整年的成果。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彼此坦诚了心境。把漫漫几十年的悲喜都凝在了短短三百来日里。
他们都不后悔。
在微风吹乱无患的丝前,许奕安终于停了,看着画里留给他的空白处,忽而抑制不住鼻酸。
他们连共同如画都没办法,能留下,也仅仅只有这个。
无患倒不在意,换他坐在樱树下。一边提舔墨,一边笑着说起。
“本来早就想这样的,但樱花没开,好在终于等到了。”
在空白处勾勒出他的轮廓,下十分慎重,不由又逗笑自己:“果然啊,虽然也学过字画,但久不提真的生疏了,我要是把你画的难看了可不许怪我。”
许奕安想了想,“别的好说,眼睛可画好一点。”
他的目光落的是无患刚刚的位置,在画中,他们是相视而笑的。
终于,无患把画作完成的时候,墨迹也干了。许奕安看了眼。喜欢得眉开眼笑,随即又是藏不住的感伤。
“这画,我一定不会再弄丢的,要长长久久得收好来,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模样。”
无患没有说话,笑着把画放进了屋,想拿起镇纸压住,却半天也没有攒足力气。
苦笑着沉默半晌,只能用茶杯勉强替代。走出门口的时候,被刺目阳光晃得眼晕,好半晌没能缓过来。
啊……真的撑不住了。
像是没有察觉,又或是不敢看她油尽灯枯的模样,许奕安始终没有回头,垂袖仰视着头顶的如盖淡霞。
她拖着缓慢的脚步和微微曳地的长裙走来。自然而然得靠在他的背上,双手轻轻环着他,能听到他胸膛的震动,和明显急促的心跳。
“许奕安,别难过……”
许奕安深深得吸足了一口气,怎么也抑不住哭腔:“对不起无患……对不起……”
无患无声而笑,他哪里对不起她了。
“你以前问过我,为什么哪怕成婚也要连名带姓得喊你,我现在告诉你缘由吧。”
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了,想多说两句就得先歇口气,但无论多累,她也一定要说出来。
“许奕安,许我……一世……安康,多好听,你也做到了,真的,我真的知足了。”
她能够说出爱他的言语,能和他山盟海誓,但只有他的名字,才是真正最羞于袒露的情话。
挺好的,在最后。终于让他知道了。
还……挺不好意思的。
只可惜许奕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说什么,会不会被逗笑,她已经……没法知道了。
环在他腰上的手缓缓脱力垂下,趴在他背上的上身也渐渐没了支撑,一阵略大的风吹过,把花瓣和她一起吹落。落入许奕安的臂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