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患就坐在他的身边,回头看他那阴沉的神情,愣怔了片刻后竟然十分娴熟得俯身趴在了他的胸口,侧耳就能听到他的心跳。
“你不说我就会乱想,多思伤脾,还是痛快点的好。”
许奕安轻笑,一手落在她的背上。虽然想调侃她也学会了点医术,眼前却闪过父亲那永远刻板的面目。
他不信只能求着那个恶鬼,无患本来就是被他、被许家害成这样的,要是因为而反求许家,实在太可笑了。
一个出神,冷笑出了声,才意识到无患正看着自己,刚才那份温软失了大半。
他是不是忘记了她是个刺客?潜行偷听易如反掌,他和忠叔的对话她早听清了。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很明显许奕安为了她要向许家低头,许家掌握着她的命脉?她一个将死之人……
想到这里,无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旋即离开了他的怀抱,站在床边就这么看着他,好像并不太认识他这个人。
许奕安。金城许家的长子这一点或许不假。
但许家真的是做药材生意的?
那天夜里他说的话犹在耳边,细想起来,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许奕安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会让自己的夫人在临死前有报应一说,又让许奕安这个儿子断然离家。
许奕安看得出她的疑虑。刚想解释遮掩就听无患开口道:“你告诉我,你们许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正巧忠叔听到动静,脚步谨慎地前来查看,还是被无患察觉,“忠叔麻烦你进来一下。”
忠叔的身形一顿。只能推了门进来,“何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无患倒是不客气,“所以你是为了我出去的?许奕安嘱托你什么了?”
也算是几日未见,竟如此咄咄逼人,忠叔本能得警醒起来,又一想少爷一直瞒着她许家的真相,恐怕是被察觉了。
而他望向许奕安的目光也被无患看在眼里,不等许奕安示意,她突然便转身迈向床边的樟木柜,作势要把里面的所有东西翻出来。
许奕安反应快,赶紧冲上去锁住她的双臂,“不行不能动!”
无患毫不费劲得挣脱了他,警示忠叔不准靠近,又径直揪住许奕安的衣领,一如最初那般不留情面。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但这么长时间来,她记在心里的那些反常之处让她太不安了。
为什么对她服毒如此在意?为什么一说到那毒药他就会面露愧疚,又为什么每次说到要救她,他就会偷偷和忠叔说起许家?!
她从不出口询问许奕安的过去。但不代表她看不出来忠叔和许奕安之间耐人寻味的主仆关系。
原以为只要能和许奕安不管不顾得活好当下就行,但今天她还是忍不住了,她看得出来,许奕安因为她而万分挣扎,这种痛苦掩藏不住的,更何况他不是个会作戏的人。
他到底要做什么,许家又有什么成了他的掣肘?
她揪着许奕安衣领的指节愈用力,一手指向身后这个樟木柜,“这几日,你时常看向这个柜子。里面到底有什么。”
许奕安怕忠叔护主冲动,伸手制止了他,却有些不敢对上无患的双眼,“里面是解药啊。”
“解药为何不放在前厅药斗里,而且……”她压低了前额,一副随时要出手的姿态,让许奕安恍然以为,他们又回到了初遇的那一天。
“你常给我喝的那种解药,说是普通可解百毒的,但你却从来没有给别人用过,为什么?”
许奕安一惊,他居然忘了这一点……
可直到这个时候了,明明已经不可能再隐瞒住什么,他还是不肯开口。
怕她会恨啊,哪怕她坦言过这并不是制毒者一人之错,但那是别人啊。
如果知道了就是他这个所谓的仁心神医害得她痛苦到宁愿自戕,她还会说出那样轻松的话么?不会的!只会恨他从始至终的隐瞒和谎言。
然而在无患的眼里,她一心只想求个明白,想和他同进退至少得知道他到底在痛苦什么,都得不到一个答复。
他就是这么给她一个归宿的?
一时间悲愤也好委屈也罢,她都不想忍了,转身将许奕安抵在了衣柜上,砰的撞击声让忠叔心中一紧,对这个何无患更是恨足了。
都是因为她,少爷平静的日子才被打破,才要向憎恶的许家低头,甚至为了她费尽心思配解药,在大雨里崩溃到连话都说不出。
可掉头来,却被如此对待!
还以为她是个好姑娘,能是少爷的良人,现在看来,依旧是劣根难除,终究是把磨不平的利刃!
“你……你果然就是个养不熟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