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这里个个都了解他。
明白他是那种,就算知道下一秒要死,眼底也不会漏一分怯,可他当时眼底的难过和绝望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他不是没想过,这么多年,她也许已经结婚,也许已经有了孩子。
可真当见到那面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男人之间话不多,但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能懂,他那会儿还没跟孙凯提过关于于好的事儿,但孙凯明白他心里有人。后来见他整个下午开会心神不宁的,孙凯说要不让人去把她带过来给你看看要真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也好让你死了这条心,再等下去,我怕你真的黄花菜都凉了。
开完会,孙凯真找了个借口把人带过来了。
6怀征当时坐在大会堂的前排座椅上,靠着椅背,低着头,人进来时,他抬头扫了一眼便确认不是,站起来跟人礼貌解释了原委,姑娘表示挺理解,跟着孙凯离开。
然后他又埋着头,手搭着额头撑在膝盖上,沉默地在大会堂坐了一晚上,那时便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再等一年。
这在心理学上其实是一种人在绝望时的一种自我安慰,当你从内心意识到一件事生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变得遥遥无期时,便会在心里为自己设立一个短暂的期限。
而这个期限将会在心里进行无限期循环。
6怀征带她去的早餐店,人少,老板娘跟他相熟,老远见他过来,便冲他打了声招呼,“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6怀征笑着给于好拉开椅子,手掌贴在她的后背,让她坐下,转头跟老板娘笑“要回北京。”
店面不大,墙面斑驳,正门口挂着一张简陋的营业执照,上面写着饮食级别c类。
老板娘一边擦桌笑着点点头,热情招呼“吃什么,你们先坐。”
6怀征让她坐下,自己用脚从隔壁桌勾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于好旁边的位置,而不是对面,问她“吃什么”
“我跟你一样。”于好抽了张至今擦他面前的桌子。
6怀征笑了下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纸,一边擦一边转头跟老板娘要了两碗粥,几叠小菜,还有一些零碎的小吃。
指尖相触,像过了电似的,于好竟觉得头皮紧。
6怀征先擦了她那边,自己这边一带而过,便把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以前扔东西,单单是张纸都要揉成团然后抬起手用标准的投篮姿势扔出一道圆润的抛物线砸进垃圾桶里,有时候砸出框外又要跑过去捡起来重新丢,非得丢进才肯罢休。
于好那时候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他居然说这是男人的执着。
就像每次打完球,离开球场的最后一个球必须是三分投进才肯走,不然就死活不肯走。
现在倒真没以前那么多花花架子。
“你现在还打球么”于好歪着脑袋问。
老板娘端着菜过来。
6怀征从竹筒里抽了一双筷子过来递给她,偏头扫她一眼,“不太打。”
有时候队里有球赛他也不太去。
他高中就做过两件事,一是打球,二是追她。
她离开后,他连篮球都戒了。
于好点点头。
老板娘扫了两人一眼,笑眯眯地问6怀征“6队,这你女朋友啊”
6怀征刚低头抿了口粥,听见这话,一顿,看了眼一旁的于好,这话还真不知道怎么答。老板娘这猝不及防的问话,让他原本给于好夹了一筷子也僵在半空中。
两人从头至尾都没正经谈过确认这件事,没征询过于好的意见说是不合适,如果说不是,那一筷子夹人姑娘碗里算怎么个意思
于好见他犹豫,连筷子都收回去了,心跳突然变得沉闷起来,胸口像是堵了一口热气,慢慢灼烧着她一路蔓延进她的脑仁里,后脑那片隐隐有点慌胀,空空落落,似又没了着落。
晨光从门外漏进来,照在她脖子上,莫名烫,大概是被冯彦芝催婚催出毛病了,为什么见到他就猴急猴急的,明知道他今天要走,便忍不住想要送送他,只为了那多待的几分钟。
“还不是。”
“不是。”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她觉得在他从北京回来正式谈完之前,还是不要跟他说话了,她怕自己被气死。
老板娘开了电视。
晨间新闻滚动播放着播放的恰是土耳其政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