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寅礼眉眼之间似有些顾虑,并没有立刻开口应下闻溪的请求。
闻溪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唐突,慌忙浅笑道,“是闻溪糊涂了,殿下常年受病痛折磨,日日都要来师父这里就诊,已是十分劳累,闻溪不该给殿下增添麻烦,是闻溪欠考虑了……”
赵寅礼闻言,轻摇了摇头问道,“比起本宫,闻溪姑娘为何不去请殷将军帮忙,难道要查的人跟将军有关?”
他十分谨慎,自己那道机关门后面隐藏的秘密,绝不能这么早就因为心软疏忽而泄露。
闻溪轻叹了口气,抬脸看看天光,“将军这几日事忙,闻溪已经两日见不到人了,且这件事只是闻溪自己的猜想,没有真凭实据前,若将军知道了,以他的脾气,怕是不问青红皂白就会把人掀出府去,到时若是冤枉了好人,闻溪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将军也会因此愧疚,这远比有可能生的事情牵连更广,是以才试着向将军府以外的人求助。”
赵寅礼听她话里的意思,并非存心试探,想想也知道,闻溪从南陵千里迢迢来到大齐都城,除了殷煜珩,她又能依靠谁。
殷煜珩忙得不见人,若非自己一个闲散皇子整日在这药斋里晃,她又刚好只有这一小方天地可以疗伤,应该不会勉为其难开口,求自己来帮她验证心中的困惑。
赵寅礼既然知晓闻溪是肩负国仇家恨的南陵嫡公主,便也不会觉得她此刻想调查什么有何奇怪,他更好奇的是,闻溪会以什么方式来复仇。
无论是哪种方式,他跟她都将是同路人。
“说来惭愧,满朝文武皆当本宫是个命不久矣的废人,是以达官权贵也不愿多与本宫来往……”
闻溪的眸光渐暗,她知道,离开殷煜珩,自己就是寸步难行,在还无法抓住太子之前,闻溪想多做些事情简直举步维艰。
“唯有一人还算可靠,是本宫儿时的玩伴,只是如今官职不高,不知闻溪姑娘要查的人分量如何,大理寺正,从五品,查得动否?”
闻溪惊喜抬眼,大理寺正楚筱,前一世唯一不肯屈服于江丞相淫威之下的清正之人,虽说只是个查办都城要案的官吏,但有调阅各级案卷文书的权利。
“查得动!查得动!二十日前,都北临县虞家二房老爷离奇去世,是否结案,结果如何,还请四皇子殿下转托您的那位好友帮闻溪查核一二。”
赵寅礼眨了眨眼,“我没记错的话,镇远侯府人母家姓虞,这死者是她……”
“是她庶弟,死者之女虞清莲明日就要嫁给殷家二少爷了,这里面有不少蹊跷,现在闻溪也不好说,只能试着从头里捋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看着闻溪认真的样子,眼中翻涌着失落遗憾,她这般忧心,都是为了殷煜珩家宅安宁,赵寅礼更希望她是为了自己而求他帮忙。
闻溪忽然觉得四皇子很安静,偏了眸子过来,却只见他眼角眉梢都荡着笑意。
“好,这事本宫应下了,查不查得到,都给闻溪姑娘一个交代。”
闻溪莞尔一笑,比冬日正午的暖阳还要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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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过赵寅礼,闻溪带了三日的药往回赶,到了府门口却看见太子妃坐在一辆木轮车上,颂栀推着她向将军府这边走来。
闻溪垂着脸,想带着阿黎赶紧躲回府里,权当没看见,结果还是被喊住了。
“大胆,见了太子妃娘娘还不行礼!”
闻溪无奈,只能退回来跪下,轻声道,“奴婢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梅湘凌轻挑峨眉,声音里满是傲慢,“多日未见,闻溪姑娘的气色倒是不错,看来还是这将军府养人……不过本宫如今以木轮车代步,还辛苦闻溪姑娘跪着回话,不然你起身了,本宫还要仰着头看你。”
闻溪并未抬眼,依旧顺从道,“有了这木轮车,娘娘出行方便,心情也大好了吧。”
“还真让你说着了,就是听说娘娘在屋里憋闷,走动有不甚方便,殷将军才亲手为娘娘做了这抬木轮车代步。奴婢方才看见殷将军满眼血丝,手上都是木锯口子,都觉得于心不忍。这是熬了大夜赶着做出来的,真是难得的用心呢~”
闻溪抬眼,看向说话的颂栀,不禁眼中扫过一丝错愕,这不是太子身边的掌事的颂栀吗?木槿没了,她被太子派来伺候梅湘凌倒也不奇怪,只是她并不是个爱挑事的心性,怎么谁到了梅湘凌手里都这副德行。
“怎么?看你的样子,还不知道吧?也难怪,殷将军心里想的什么,心里装的是谁,又怎会跟你一个奴婢交代。”
颂栀说完,还不忘去看梅湘凌眼色,仿佛在问她,自己说的这些可还满意。闻溪猜想,她应该是被梅湘凌捏住了把柄,才无奈受其指使。
这样的人,梅湘凌能使唤,闻溪亦可以收为己用,价码合不合适而已。
梅湘凌拢了拢大氅,微微俯下身,靠近闻溪耳边轻声道,“明日将军府喜宴,你该庆幸,不是殷煜珩娶妻,你便还能在这将军府里舒坦度日。这到底是托谁的福,你心里该清楚的……”
闻溪跪在地上,眼底闪过黯然,梅湘凌说得没错,若不是因为心里放不下她,殷煜珩不会至今不肯娶妻,自己也不会承宠。
可那又如何,这一世,闻溪也没打算在这里死磕,反倒是太子妃梅湘凌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已下定决心夺走她的一切。
曹嬷嬷在前院忙着挂红绸,看见太子妃让闻溪跪着训话有一会儿了,沉了沉气,找了个太子妃看不见的角度喊道,“上哪儿偷懒去了?给宾客回礼的单子弄好了没?……呦,老奴不长眼,没看见太子妃娘娘在此,老奴给您请安了,闻溪,老太君正找你呢,快回去干活!”
梅湘凌睨了她一眼,便靠坐在木轮车上,示意颂栀可以回去了。闻溪这才磕头告退,起身后向曹嬷嬷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颂栀推着梅湘凌往回走,路遇不平稍微颠簸了些,便遭来了呵斥,“怎么?这才做了几件小事,就耐不住对本宫不满了?”
颂栀慌忙跑到前侧跪下求饶,“奴婢不敢,娘娘息怒,奴婢无心的……您要奴婢怎么说,奴婢一个字都不敢说差,奴婢现在对娘娘是忠心耿耿,娘娘吩咐的奴婢无敢不从。”
“哼,最好如此,本宫是太子妃,无论本宫如何,都有办法把你那年迈多病的娘亲先送去见阎王,你那欠了赌债的哥哥如今还在服劳役,只要你对本宫忠心,你的家人自会安然无恙,可要是敢去太子殿下面前说三道四,别怪本宫翻脸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