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默默起身,平静地等着。
几个内侍服侍轩辕王更换上庄重威严的礼服,轩辕王在神族侍卫的护卫下,走了出来。德岩和玱玹一左一右迎上去,恭敬地给轩辕王行礼,德岩迫切不安中带着浓重的讨好,似乎唯恐轩辕王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玱玹却平静无波,就好似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德岩和玱玹伴随着轩辕王去往祭坛。
祭坛下长长的甬道两侧,已经站满了轩辕的官员和各个氏族的领,高辛的使者、赤水族长、西陵族长、涂山族长、鬼方氏的使者站在最前端。
大宗伯宣布吉时到,悠悠黄钟声中,轩辕王率领文武官员、天下氏族,先祭拜天地,再祭拜盘古,最后祭拜了伏羲、女娲、神农王。
当冗长繁琐的祭拜仪式结束时,已经过了晌午。
轩辕王站在祭台上,俯瞰着祭台下的所有人,他虽然垂垂老矣,可依旧是盘踞的猛虎飞龙,祭台下没有一个人敢轻视这位苍老的老人。
轩辕王苍老雄浑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令不管站得多远的人都能听到:“诸位来之前,应该都已听说今日不仅仅是祭祀仪式,我还会宣布一件重要的事,你们听闻的重要事是什么呢?”
没有人敢回答。
轩辕王道:“是传闻今日我要宣布储君吗?”
众人的心高高地提起,都集中精神,唯恐听漏了轩辕王的一个字。
轩辕王说:“你们听说的传言错了,今日,我不会宣布谁是储君。”
所有人精神一懈,有些失望,却又隐隐地释然,至少今日不必面对最可怕的结果。
德岩和玱玹站立在轩辕王下的左右两侧,德岩震惊失望地看着轩辕王,玱玹却依旧很平静,面无表情地静静站着。
轩辕王含着笑,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他说道:“我要宣布的是——谁会在今日成为轩辕国君。”
听前半句时,众人还都没从今日不会宣布储君的消息中调整回情绪,带着几分心不在焉。后半句,却石破天惊,众人一下子被震骇得蒙了,怀疑自己听错了,迟疑地看向身边的人,看到他们和自己一样的震骇神色,明白自己没有听错。
轩辕王似乎很欣赏众人脸上表情的急剧变化,微笑地看着,待到所有人都肯定自己没有听错,惊骇地盯着轩辕王时,轩辕王才缓缓说道:“今日,我们在此祭拜盘古、伏羲、女娲、神农王,从盘古开天地到现在,有无数帝王,可为什么只有他们四人值得天下人祭拜?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这一生可谓戎马倥偬,给无数人带来了安宁和幸福,也给无数人带来了离乱和痛苦。在朝云殿时,我常常想,等我死后,世人会如何评价我呢?毫不隐瞒地说,我希望有朝一日,后世的人认为我轩辕王,也值得他们祭拜。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还有很多心愿想要完成,我想要天下人看到我能给所有子民带来安宁和幸福,我想要所有种族都能平等地选择想要的生活,我想要中原的氏族像西北、西南的氏族一样爱戴我,我想要看到贱民的儿子也有机会成为大英雄。可是,我正在日渐衰老,轩辕王国却正在走向繁荣,它需要一个的国君,这位国君应该有宏伟的志向、敏锐的头脑、博大的心胸、旺盛的精力,只有这样的国君才能带领轩辕国创造的历史、的辉煌。这世间,人们只懂得紧抓自己的欲望,很少懂得适时地放手,成全了别人,就是成全了自己。我已为轩辕培养了最好的国君,所以我选择退位,让的国君去完成我未完成的心愿。”
所有人都看着轩辕王,能在这里聆听轩辕王说话的人都在权利的顶端,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体会轩辕王话中的意思,很多时候,放弃权势比放弃自己的生命都艰难,可是轩辕王选择了放弃。这个男子,从年轻时,就一直在令大荒人吃惊,他总会做出众人认为绝不可能的事。今日,他又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轩辕王看向玱玹,温和地说:“玱玹,你过来。”
德岩想大叫:父王,你弄错了!却现自己被无形的压力捆缚,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绝望悲愤地看着玱玹走到轩辕王面前,缓缓跪下。
轩辕王摘下头上的王冠,将王冠稳稳地戴在玱玹头上,玱玹仰头看着轩辕王,眼中有隐隐的泪光。
轩辕王扶着玱玹站起,看向众人,宣布:“从今日起,轩辕玱玹就是轩辕国的国君。也许你们觉得我太儿戏,这个仪式不够庄重和盛大,丝毫不像一国之君的登基,可我想让你们记住,不管是伏羲、女娲,还是神农王,都没有什么像样的登基仪式,世人不会因为盛大的典礼记住一个君王,世人只会因为这个君王做了什么记住他。”
轩辕王向台阶下走去,也许因为辛劳了一个早上,他的脚步略显踉跄,内侍立即上前扶住他。须髯皆白的轩辕王,扶着内侍的手,走下了台阶,从甬道走过。
没有人宣布叩拜,轩辕王也已脱去王冠,可是当轩辕王走过时,随着他的脚步,甬道两侧的人却都6续弯下了膝盖、低下了头颅,自动地为这个衰老的男人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