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渗血的手掌伸过去,直接紧紧攥住了梅望舒搁在贵妃榻上的手。
触感寒凉如冷玉。
“身子不好,为何不早说。”
手背因为太过用力绷起了青筋,眼神如暗处火焰熊熊燃烧。
“若早说了,这次江南道的差事,本不必你去……”
苏怀忠带着两三名御前内侍轻手轻脚收干净了地上碎瓷,悄无声息地避走。
一时间,暖的隔断内间,只剩下贵妃榻上被紧攥着手的梅望舒,和旁边站着望天的邢以宁。
梅望舒按住肩膀酸痛处,手肘用力撑了几次,撑坐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臣向来体寒,邢医官言辞夸大了几句罢了。”
她试着把手抽回来,试了几次,被攥住的力道却越来越大,隐隐约约的血迹从手掌缝隙处渗出来,也不知被碎瓷划了多深。
她看得心惊之余,又有几分无奈,像以前惯常安抚那样,轻轻拍了拍手背,示意圣上放手。
“陛下也亲政几年了,今时不同往日,让人看见徒增笑话。”用眼神示意邢以宁过来包扎伤口。
元和帝固执地不放手。
“谁敢笑话,朕诛了他。”他低沉地道。
梅望舒又好气又好笑,“这样的气话,在臣等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莫要当着朝中老臣的面说。臣的手——”
她挣了几次都挣不出手来,只得恳求,“陛下——”
“这个称呼听得够多了。朕要你像从前那样称呼。”元和帝神色沉郁,语气平静却固执。
陛下犯起了执拗,梅望舒从来拗不过他。
“信原。”她只得像从前那般唤了声,“信原,放手。我的手快断了。”
元和帝,出身皇族洛氏,双字名讳‘信原’。
洛信原终于放开了手,取过温毛巾,仔细擦干净了梅望舒手背沾染的血痕,又随意在贵妃榻的织金厚锦缎靠背上擦掉自己满手的血。
邢以宁打开药箱,蹲在陛下身前,用镊子取出伤口里嵌的细小碎瓷,擦洗干净掌心伤处,正要用绷带纱布把右手包扎起来,洛信原摆了摆手,“小题大做,引人注目,明日如何上朝。擦些药膏就好。”
今日右手拿是不行了,不妨碍圣上动嘴,颁口谕。
洛信原对着暖外面吩咐道,“刚才的姜参汤还有没有多余备着的?再呈一碗来。”
梅望舒一口气没喘过来,低低地咳嗽起来,边咳边艰难地比了个‘三’的手势。
事不过三。
“是今日的第三碗没错。”洛信原背着手走到窗边,打开紧闭的窗棂,任凭朔风呼啸着刮进来暖,金线绣满了海涛腾龙纹的衣袂随风飘动,看起来又平日里圣明天子的沉稳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