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道:“您连一夜都不愿等,擅闯宫禁都要出来见臣,显然不是为闲话家常不是?既然都心知肚明,何必虚与委蛇呢?”
果然是他!朱厚照的拳头紧紧攥起,他想到了父亲这些天的愁眉苦脸、寝食难安,母亲的步步紧逼,歇斯底里。还有他,他的脸皮被自己的亲舅舅彻底踩到了地上,却不能较真发作,还得强忍着恶心救他们的性命,接下来还要低头安抚文臣,他活了十来年,何曾有如此憋屈的时候。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因为眼前这个混账!他咬牙道:“都退下。”
刘瑾见他面色不对,当下就拽着贞筠出去了。月池对贞筠点点头,随即关上了房门。她刚回过头,就听朱厚照杀气森然道:“你的罪,合该凌迟夷九族。”
月池定定地看着他,忽而大笑出声。她生得丰神秀骨,举止间飘飘似仙,可这般笑来,竟有气吞山河之势,丝毫不逊朱厚照。她笑意盎然道:“您以为,我的九族是您想诛就能诛的吗?”
朱厚照勃然大怒,咬牙道:“孤是太子,大明储君……”
月池截断他的话:“就算您是皇帝又怎样?于父族,洪武爷为独揽天下大权,分封宗室屠杀勋贵,皇族自此在京中力量薄弱;于母族,洪武爷命子孙与平民联姻,故而给殿下挑了这么一个事事无能,却最善索利的母族。于臣下,因武将有谋反之险,洪武爷便以文官压制武官,却使得文官坐大,虽无丞相之名,可其所掌足以胁迫皇帝的大权,与丞相又有何异?宣宗皇帝无奈,只得扶持司礼监,使得内廷和外朝互相制衡。”
月池嗤笑一声:“可太监本质也只是依附皇权的丝萝而已,在文官步步紧逼时,刘公公除了叫殿下救命之外,还能做什么?再加上土木堡一役,朝局早已倾斜多年。”
还真被他说中了,朱厚照一时气急败坏,却听月池又道:“这样说来,未来的大明天子,不过是个孤军奋战,高高在上的囚徒而已。您除了血统以外,有什么值得骄傲,又凭什么让我俯首称臣?”
这一字一句都是在往他心窝里戳,他已然是三尸暴跳,七窍生烟:“是吗?孤现下就向你演示演示,孤这个囚徒是怎么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他当下就要唤人,月池却悠悠道:“您是不是以为,我在刚入宫那几天,真就只是在乖乖挨打呀?”
朱厚照动作一滞,月池道:“我在与文官交好,努力进入士人的行列。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您只能靠文官安抚局面,可如果我此刻被杀,您猜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国家视士人如草芥,即便为保障自己的安全,他们也会向您讨个说法。”
“可这事总有过去的时候。”朱厚照怒极反笑,“你以为你能拿着鸡毛过一辈子吗?”
月池赞同地点点头:“所以,我还备了第二条保命之法。我已修书一封给家师,一旦我不幸亡故,我揭露皇室密辛的遗书就会在天下流传。”
朱厚照讥诮道:“你以为孤会惧那些庶民的闲话?”
月池道:“您当然不惧,可是圣上会怕。”
朱厚照瞳孔一缩,只听她道:“否则,他又岂会一次次被文官以礼教绑架呢?还有皇后,妇人的名声可比性命还要重要……”
她一语未尽,一只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捏得她喘不过气来,只是却迟迟未取她的命。月池失笑,咬牙仰头对他道:“在大明朝,天子一怒,既不可伏尸百万,亦不可流血千里,可庶民一怒,吃痛不过一时,流血不过一寸。您若再不放开,这一下虽不会损及您的性命,只是这江山就要换您的堂兄弟来坐了。”
朱厚照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冰凉尖锐之物,抵在他的下身。他想到了赵虎的死法,一时竟心底发寒。这个人、这个人……他到底还是看走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刘健:岂有闯宫禁的皇太子!
小朱:我登基以后天天闯,欧耶!
不好意思,又晚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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