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騰點了煙,轉頭看他:「你只管說。」
裴樹實在不敢說,又端起酒一飲而盡,借著酒精壯壯膽。
片刻,他嘆口氣,說:「比起外人的眼光,我覺得應該看雙方的想法。不過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可不是說兩個人真心相愛,可抵擋流言蜚語這種不考慮後果的想法。」
柏騰「嗯」了聲,「繼續。」
「先要做好衡量,一旦開始,這是一輩子的事情。人的容顏也好,各項機能也罷。就算保養得再好,天天吃保健品,做最貴的理療,但一切都抵不過自然的衰老。年輕的時候,說什麼都好,一切海誓山盟都那麼可貴。可是時間是不等人的,也會改變一個人,讓人後悔。。。。。。我說的這些,你應該明白。」
半晌,柏騰點頭,將燃盡的半截煙敲在菸灰缸邊。
「不過仔細想想,也挺浪漫的。」
「浪漫?」
「對啊。」裴樹嘆口氣,看著舞池裡的喧鬧,說:「你想啊,如果這樣的兩個人相愛了。對於咱們這歲數的人,肯定是要早離開這個世界的。」
他移過視線,落在柏騰臉上,「這不就意味著,你是用一生在愛他。」
第三十九章喜歡我?
裴樹的話不重不輕,語氣末尾帶著淺淺的笑意,自動與周遭略微喧鬧的氣氛隔離開。
半晌,柏騰低下眼,將燃著的菸蒂杵在水晶菸灰缸。
猩紅色的煙火星兒湮滅間,腦海里閃過兩個雷雨交加的夜晚畫面。
一個是睜眼時,柏櫻死在他的窗前;一個是李錦程伏醉酒的自己身邊,手緊緊地捂住他的耳朵。
柏騰似乎嘴角輕揚了下,頭頂上的琥珀色吊燈,將他立體分明的骨相輪廓渲染。略顯的眼窩,投出一條摺痕陰影。
他抬眼,看著裴樹幾秒,聲音低而啞:「他擁有更好的人生,最好的未來。」
這話來的突然,裴樹表情一懵,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這個「他」到底是誰。
而柏騰卻不再說,杯里的酒剩了大半。抓過桌上的煙包,無視裴樹,起身離開。
玻璃容器中淺棕色的酒液,激起漣漪,一圈,一圈,扭曲映著的畫面,混成相同的色塊。
柏騰沒讓司機開導航,車漫無目的的開著,最後在一片藍色彩鋼瓦頂的廠房前停下。
原本枝繁葉茂的桂花樹,在淮蔭市的冬季掉得光禿。枝椏一根一根伸出,不再有一簇花。
柏騰卻像聞到了桂花味,甚至有甜味在舌根蔓延。
他想起曾經李錦程送給他的桂花糖,粘稠厚重的甜膩感中,竟生出一縷清爽的苦澀。
和小孩的回憶也是如此,一幕接著一幕,柏騰始終想不出。
小孩對自己的心思,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