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子揩了揩眼角:“萧妈妈别这么说。我家里没个长辈,我也是个没主意的,今后许多事,还需要萧妈妈帮我拿个主意才好。”
萧母叹口气:“娘子这光景确实可怜。我说句不见外的话,您如今只缺一位知冷知热的相公,家里没有男人,终究还是不成的。”
正堂屏风后面忽地“嗤”了一声,萧母吓了一跳。
花娘子忙道:“萧妈妈莫怕,那是我养的一条奶猫。”
萧妈妈这才定了神,又听花娘子道:“萧妈妈说的极是。可我是薄命的人,身子骨也弱,只怕没有哪个良家的男子能看的上我。”
“不知娘子想找个什么样的?”
“唉,我还有什么可挑的,只要家世清白,长相端正便好,倘若能认得几个字,知情达理,那就更好不过了。”
萧母登时激动起来:“我家……”
“嗯?妈妈说什么?”
萧母强行忍了好几次,终于将心中想说的话忍了下去。
花娘子柔柔一笑,也没有乘胜追击,又与萧母说了几句别的闲话,便将她送了回去,还搭送了一盒点心。
北辰从屏风后面出来,一副险些要笑岔气的样子。
“这半卖半送小寡妇的招数,不见得好使。我看那萧妈妈也是个有骨气的,根本没接你话茬。”
“棒打鸳鸯这黑心生意哪有这么容易。”春花将那柔柔弱弱的模样拾掇拾掇,又回复了中气十足的气势。
“我只一样不明白。你既然打算做个萝卜吊他,何不干脆扮成个千金小姐?”
“世上哪有完美无缺的货物,因时折让的才是抢手货。”
果然满口生意经。北辰执扇一揖:“小生受教。”
夜里萧淳回来,萧母果然畏畏缩缩地同他提了花娘子的事,虽没有明言,但萧淳已看出了她的心思,忍不住怒火,将她说了一通,又言明自己非甘华不娶,绝不可能负心薄幸。萧母自知理亏,只委屈道:“我又没有说要你弃了甘华去娶她。……我是想,你若能去花娘子的当铺做个账房先生也好啊。”
萧淳道:“娘,我明年定是要进京赶考的,将来考中进士,让你和甘华都能过上好日子。”
“……”萧母掉下眼泪,“你总说要去考进士,可你每日出海打渔这样辛苦,哪有时间读书备考?”
“从前是只有我们娘儿俩。现今不同了,有了甘华,我们俩一起努力赚钱,咱们总能越过越好。”
萧母听他这样说,也只能叹气,不再说什么了。
又是一个清晨,萧淳粗略地吃了个窝窝头,提了网兜渔具便要出海。
经过巷口的时候,听见街面的宅院门口吵吵嚷嚷的。镇上出名的地痞乔四正堵着两名女子。其中一个挡在另一个面前,正与乔四激烈地争吵。
这两名女子很是眼熟,萧淳定睛一看,正是那日他拾金奉还的娘子和她的丫鬟。
看来她就是母亲口中的花娘子了。
乔四与青衣镇上的捕头沾着些亲,平日里在镇上搜刮钱财,横行霸道,定是盯上了来的肥羊。萧淳本不打算管这闲事,走得近些了,听见那胖丫鬟嚷着:
“萧公子!可是萧公子吗?”
“……”
他脚步未停。丫鬟继续叫道:“萧公子,求你说句公道话,我们娘子快要晕倒了!”
萧淳顿了顿。
乔四哈哈大笑:“谁不知道萧淳这小子是个没用的草包,借他两个胆也不敢出这个头!”
胖丫鬟哭嚷起来:“娘子!娘子!”
那花娘子大约是惊怕得狠了,扶着朱漆大门,软软地倒伏了下去。乔四顿时来了劲,撸起袖子就要上手。
萧淳脚步停住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将扁担挑在乔四面前,直拦得他倒退了两步。
“青天白日,不要太过分!”
乔四一惊:“萧淳,你真要多管闲事?”
“我本不想管,可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未免太不要脸了!”
清晨的街面上人不多,这一阵嘈杂,便将街上的人都吸引过来了,人人指指点点,乔四也不敢太放肆,退后几步,指着萧淳的鼻子冷笑:“萧淳,你手脚很快嘛,这寡妇刚搬过来,你们就勾搭上了?”
萧淳大怒:“你嘴巴放干净些!”
乔四吓了一跳,往外跑了几丈,才回头叫嚣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我等着!”
胖丫鬟边哭边摇晃晕倒在地的花娘子,继而用可怜无助的目光望住了萧淳。
“萧公子,我家娘子她……呜呜呜”
萧淳叹了口气,俯身将花娘子抱起来,又命那丫鬟去请大夫。
整整两个时辰,灌了两服汤药,花娘子才悠悠醒转过来。期间那胖丫鬟只会嘤嘤地哭,其他便是扯着萧淳的袖子不许他走。萧淳无奈,又念及她主仆对自己母亲的好,只好一直看护着。
花娘子被扶着起来,靠在榻上,苍白虚弱,气若游丝,面容凄苦,实在令人怜悯。她咳了两声,道:
“萧公子,今日难为你了。你帮了妾身,今后在青衣镇,也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了。”
萧淳心中多少也有些愁,但听对方这样说,不由得心软道:“娘子不必担心,我一个大男人,不怕这些。”
花娘子盈盈地淌下泪来:“人生多苦。妾身这半副残躯,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