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早已逝去,不可能再得知暗恋者名单。侯大利觉得很是懊恼,当年没有及时冲破思维的墙,或许这个小小失误会让杨帆沉睡河底。
突然间,他脑中有一道闪电:在杨勇要求下,杨帆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杨帆出事后,公安机关只是调去了高中时期的日记,没有调查初中时期的日记本。杨帆在初中时期的日记里,能否现端倪?
朱林正好坐在侯大利对面,见这个年轻侦查员表情在一刻间凝固起来,道:“你在想什么?”
侯大利道:“我要请一天假,办点私事。”
有了一个缺口,侯大利无法将思绪转到酒桌,匆匆告辞。
杨帆出事以后,杨家便搬离了世安厂。为了彻底与伤心往事告别,杨家一直未与世安厂老同事们联系,世安厂没有谁知道杨家到底在何处。侯大利查找杨勇的具体位置倒不费周折,在上午拿到杨勇家的具体地址以后,开了越野车前往省会阳州。
杨勇本是世安厂医院名医,从世安厂辞职以后,在阳州一家私人医院从事老本行。早上起床时,他眼皮不停地跳动,对妻子道:“我的左眼一直在跳,是不是要生什么事情?”秦玉正在给小女儿穿衣服,道:“那得小心一点,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到了中午下班时间,杨勇刚刚走出诊室,见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见到此人,杨勇双腿如灌了铅,无法提起,脸颊如进入冰箱,绷得紧紧的。
“你来了?”杨勇在女儿出事时曾经一夜头花白,憔悴得不成人形。几年时间,杨勇精神状态才有所恢复,花白头染成黑,干净白大褂很合身,和正常医生一个模样。女儿意外离世以后,侯大利的表现让杨勇刮目相看。可是刮目相看又能如何,女儿与家人阴阳相隔,也与侯大利阴阳相隔。
侯大利心中翻腾着海浪,面容却很平静,道:“我来了。”
杨勇没有多问,回屋换了衣服,带着侯大利到外面吃饭。他此时有私心,在摸清楚其目的之前,不愿意带其进入家庭。他有些迷信,觉得不能让小女儿沾上一点来自江州的晦气。
“秦阿姨好吗?”
“还是老样子。”杨勇到了此时,仍然没有告诉侯大利自己有了小女儿。
两人在医院附近的小餐馆吃午饭。杨勇虽然不愿意沾上来自江州的晦气,但不由自主地来到平时经常去的江州风味餐馆,点了豆花饭、烧白和青椒炒肉,迟疑一下,又给远道而来的年轻人要了一瓶啤酒。
“你在做什么?在爸爸的公司?”
侯大利没有打开啤酒,道:“我在江州刑警支队工作。”
见到从小就熟悉的侯大利时,杨勇产生了强烈的陌生感,陌生感不是由于相貌生了变化,而是气质生了变化。以前的侯大利活泼开朗、大大咧咧,是一个帅气但是没有长大的大男孩;如今的侯大利依然年轻,年轻中又略有沧桑感,还有一种很锋锐的气质。
他自然明白侯大利当刑警的原因,心底有了浓浓暖意。
“今天有什么事?”
“我想看一看杨帆日记,包括初中日记。我在江州1o5专案组,这个专案组主要负责未破命案。”
杨勇眼神复杂地望着侯大利,然后拿着手机到了屋外,给妻子打了电话。他走进餐馆,道:“阿姨让你回家吃饭。杨帆有个妹妹,四岁,叫杨黄桷。”
黄桷树根系达,生命力极强。杨勇为小女儿取这个名字,其中寓意不言而明。
杨勇所住小区就在市公安局办公楼附近,直线距离不过三百米。小区里住着不少警察,在中午时间,侯大利至少看见了三个穿警服的。一般情况下,警察在下班回家时都不穿警服,此小区距离办公楼很近,所以不少警察在中午回家之时就懒得换衣服。
进入家中,侯大利闻到熟悉的黄焖鱼香味。杨家这道黄焖鱼在六号大院很有名,当年做鱼时,香味飘出窗,引得无数小孩子流口水。侯大利闻到这个味道,仿佛时空出现一个空洞,又让其回到了往日的六号大院时光。
秦玉听到开门声,走到门口,还未开口,双眼泪水直涌。她上前抱住侯大利,泣不成声。杨勇默默地接过锅铲,到厨房做鱼。等到他将黄焖鱼端出来时,侯大利已经到书房看女儿杨帆留下来的宝贵日记。
秦玉神情忧郁地在坐在客厅,专心削苹果,见丈夫过来,低声道:“大利是好孩子,没有变成纨绔子弟,还挂念着小帆,以前是我们错看了大利。”
杨勇坐在妻子身边,道:“我希望他是对的。如果小帆真是被人害的,我誓要将凶手挫骨扬灰。”
侯大利专心看杨帆的初中日记本,逐字细读,试图查找遗漏的线索。在读日记之时,杨帆往日的音容笑貌如陨石撞地球一般在脑中炸开,将脑浆搅得天翻地裂。读到一半时,杨帆日记中出现一段话:“前面的眼光很那个……”往后翻了几页,杨帆又写了几句话:“魔方居然丢了。这个魔方很旧了,还掉了两块,谁会这么无聊。”
若是没有在餐厅现王永强空手玩魔方的手法非常娴熟,侯大利读到这几行隐晦的少女日记时,十有八九会忽略。如今注意到王永强,他突然意识到当年的日记提供了某种可能性。
在杨帆遇难之后,侯大利一直在黑暗中摸索,虽然还是没有证据能支持杨帆是遇害不是意外落水,但是黑暗的远方似乎出现了一丝光亮,给了他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