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明月霜一转身,看见了她。
林珑后退了一步,但又很快顿住,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向她行礼,“拜见明令君。”
明月霜自从升任县令之后,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正经八百地用这样的称呼叫她,感觉还怪好听的。实在是不能小觑了古人的智慧,就算溜须拍马,人家也不是明着来,而是借用这样的美称。
“姐姐来了。”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迎上去,“我想你也该来了。”
林珑踌躇地站在门口“正事要紧,令君先去忙吧,我等着便是。”
“没事,已经没有要处理的正事了。”明月霜一点都不避讳自己的打算被驳回的事,“姐姐还没见过丽君吧?我来给你们引荐一番,以后说不定还有要打交道的时候呢。”
林珑脸上的笑容更加勉强了。虽然她也没那个胆子占明月霜的便宜,但想到她身边的人如此难缠,难免心有余悸。
以至于林珑说起话来都更加小心翼翼了。
好在交换俘虏这事是一早就定下的,孟丽君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一旁静听。即使如此,事情说完,林珑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明月霜觉得上官婉儿能跟孟丽君共事很厉害,殊不知林珑也觉得她很厉害。将心比心,若是自己身边有个这般叫人战战兢兢的存在,林珑一定早早就把人打发了,不会留着碍眼。
能够青史留名的明君和直臣,终究是少数啊……
只是这个念头一出现,林珑自己都是一怔,看向明月霜的视线带上了几分古怪。
她……是明君吗?
或者说,她有可能成为一位君主吗?
一个女人?
在今天之前,这是林珑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但当这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时,竟是如此理所当然。
……
虽然一切都是约定好的,林珑既不需要辛苦找人,也不用多费唇舌讨价还价,但她也不能当天就下山,还得在山上多住几天,做戏做全套。
她的住处就安排在明月霜隔壁——这又是一件让林珑吃惊的事。
不提刺史夫人的待遇,即便是在娘家时,林珑也有属于自己的院子,虽然只是一进的小院,而身边伺候的仆婢更是为数不少,虽不至于一脚出八脚迈,但院子里也有四五个人各司其职。
而明月霜呢?一进的院子,她自己只住了正房东边的里间,外间住的是阿青,兼有守卫之责,孟丽君等人则是住在厢房里。至于身边伺候的人,虽然院子里时常有亲卫进出,但像是洗漱更衣、端茶倒水这样的琐事,都是她亲力亲为。
大概也只有这种时候,林珑才会记起来,她也是平民出身。
但是明月霜的表现,又让她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理所当然,好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才是正常的,她甚至会对帮忙的人说“谢谢”!
但因此而惶恐的好像只有自己一个,其他人都已经很习惯了。
本着谨慎的原则,林珑原不该对明月霜的事随意置喙,但是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让她忍不住想探究一下明月霜的想法。
所以某一天傍晚,当她们在山林间散步的时候,正好身边没有其他人,林珑就试探着问起了此事。
明月霜却似乎完全不觉得这算什么问题,“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她说,“虽然她们称呼我为主公,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在明月霜看来,她抽到的那些卡牌人物,不管哪一个都比她更厉害。在她们面前摆架子,当然是毫无必要的。不说她们,就是林珑,如果自己处在她的位置上,明月霜也不认为自己能做得更好。
她只是个得到了金手指的普通人,因此而有了这一番际遇。明月霜不会妄自菲薄,因为卡牌人物们的才华而自卑,但也不会把金手指带来的优势当成是自己的能力,甚至因此自傲。
只要始终记得这一点,虚心纳谏也好,平易近人也罢,都没有那么高深莫测。
明月霜说得很轻松,但她不知道的是,身边这个听她说话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将她当成普通人来看的。她越是坦然,林珑就越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圣人所说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品格。
她不知道别人是如何想的,但林珑觉得,与明月霜这样的人交往,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属下,都格外令人安心。
古往今来的帝王们,总是会走“天威难测”的路线,既要让臣子猜,又不愿意被臣子猜到,用这种方式让下面的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建立起绝对的权威。
久而久之,“伴君如伴虎”似乎已经成为了定论。
君王也可以是明月霜这样的吗?
林珑不知道。
但我……她想,我会喜欢这样的君王。
“令君。”她忽然停下脚步,对明月霜说,“有一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应当告知令君。”
她的态度太过郑重,明月霜也不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问道,“什么事?”
“老爷……宋之睿,他还收到了一封京城送来的密信,要他去找一样东西。”林珑的声音在晚风里显得很轻,但却十分清晰,“外面都在传说先帝逃往西州,这是真的。而且他出京时,不仅带走了大量内廷珍藏的宝物,还带走了一件很重要的信物。宋氏受新帝之命,要宋之睿将之找回。”
这一段话要素过多、buff叠满,明月霜短暂地无语了一下,才忍不住开口,“你说的这件信物,该不会就是传国玉玺吧?”
林珑不由失声问,“您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