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提他!”蔺暖阳特别不喜欢从肖卓嘴里听到陶云澈的名字,不耐烦地说,“你听不听我的要求?”
“听听听!”肖卓的表情有些恍惚。
“我知道肖董是想投资整个蔺氏,我也知道最近蔺元舟上蹿下跳地也试图说服他不管馨阳。实话告诉你,我也不想和你结婚,但是为了馨阳我认了。但你要明白,也只有馨阳能让我认,所以,我的要求是肖董必须在合同里注明拿出一定比例的资金专门投资到馨阳。”
“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这跟卖身有什么区别?”肖卓微笑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丝不忍。
蔺暖阳目光灼灼地盯着肖卓:“女人进入一段婚姻无非就为那几件事,爱情、家、世俗的眼光还有就是钱,你觉得你能给我爱情还是能给我提供一个有足够安全感的家?而我也不在乎世俗的眼光,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金钱了。”
肖卓脸上的玩世不恭不见了:“可是在我眼里,你不是个能为钱低头的人。”
蔺暖阳说:“我为我的理想,为我心里的坚持,而这些,都需要钱。”
肖卓默默低下了头,片刻之后,他回望着蔺暖阳,说:“行,我帮你。但是,阳阳,如果有一天你现我们的婚姻不止金钱还有阴谋和欺骗,我希望你不要太难过,也请你相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蔺暖阳怔怔地看着肖卓,她能感觉到他说这句话时眼里的悲伤和愧疚,或许他有事瞒着她,可是,她还是选择相信他。肖卓是不爱她,可当年他也冒着被沈落蕊告的危险还是选择不去伤害她,就凭这一点,她也觉得自己的下场或许不会太惨。
当年的事生后,蔺暖阳不得不承认了一个现实,她最喜欢的哥哥和蔺家的大多数男人一样,都冷静得近乎冷血,借着顾全大局的幌子从来都不想去真正地解决事情。艳照事件把她折磨到今天不是她造成的,可还任由这件事伤害她,这是她最不能容忍也一直想不通的。十年了,她也拉黑过肖卓的微信,拒接他的电话,但他只要一有机会都会跟她道歉,有时候是在小区里,有时候是在偶遇的商场里,还有一次是在饭店的卫生间门口。无数次,只有他真心地想求他一个原谅,而事件的始作俑者、那些真正伤害她的人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生。所以,她的确不排斥与他相亲,最起码他一直试图在补救。
肖卓走了,临走的时候塞给了蔺暖阳一长串极其幼稚的跳跳糖,叮嘱她喝完中药觉得苦的时候就吃一小包。这是他俩小时候经常吃的,吃的时候肖卓总是故意把舌头伸出来,眼睛都快成斗鸡眼就为了看这糖是怎么跳起来的。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一边追着他打一边喊:“肖卓,你太恶心了!”十年后,她已经忘记了曾经喜欢吃这个,可他竟然一直都记得。这就是传说中的友情吧,蔺暖阳看着窗外的雨,眼睛酸,心里却想,其实她也是幸运的。
细微的敲门声传来的时候,蔺暖阳立刻便判断出来人是陶云澈。她熟知每个人的敲门习惯,爸爸是霸气的,詹野是带着试探的,护士是急匆匆的,肖卓是漫不经心的,而陶云澈每次都是轻微又温柔的,似乎生怕吵醒她。
进门的时候,陶云澈带着满身的湿气,外套上全是水,头也湿了许多,鞋子已经完全湿透。蔺暖阳想下床给他拿毛巾被他制止,他将外套脱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换上鞋架上的拖鞋,到卫生间用热水洗了手吹干了头才敢到蔺暖阳的病床前坐。他的表情里透着一丝兴奋,示意蔺暖阳躺好,轻手拿过了她的手腕:“凉不凉?”
蔺暖阳盯着陶云澈,摇头。
陶云澈这才将手指搭到蔺暖阳的脉搏上,微微低着头,专心致志地为她诊脉。蔺暖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盯着他自然垂下的刘海,凸起的眉骨,忽闪的睫毛还有挺翘鼻子下那张看上去特别好亲的嘴唇。她的心突然急跳起来,欲盖弥彰地撇过脸,可脑海里却电影一样轮番特写着他的五官,细致又清晰。
陶云澈突然抬头看蔺暖阳,嘴角无法抑制地上扬起来。他抬起手指,说:“你知道好多病都是气出来的吗?”
蔺暖阳当然知道,可难就难在明明知道还没有办法去控制。
原本陶云澈想对蔺暖阳说他今晚去了哪,外面下着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样的氛围下,他突然又不想说了,因为只要一说,肯定会让这个工作狂又拉着他聊馨阳,他不想她这么累,就当今晚是难得的放松,也挺好。
陶云澈说:“外面下了好大的雨,风也大,伞都打不住。”
蔺暖阳这才回过头看陶云澈:“你不是都下班了吗,还回来做什么,小心感冒。”
“走的时候太匆忙了,也没和你打招呼。”
搁以前,蔺暖阳估计又要故意逗弄陶云澈了,可一想到那会儿与肖卓的谈话,她沉默了。陶云澈似乎觉了她的反常,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手机传来微信的消息提示音,蔺暖阳打开一看,是肖卓的,他说:“我爸说没问题,需要投资多少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详细商议。”
蔺暖阳看着这句话特别想哭,兀自强忍着,吸了吸鼻子说:“有点累。”
陶云澈一听立刻站了起来,替她将病床摇平,帮她盖好被子,柔声说:“那你睡吧,我先回去了,明天上班来看你。”
蔺暖阳闭着眼“嗯”了一声。陶云澈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以为还在气钟守意,他想不出安慰她的话,大手下意识地在她的头上抚摸了一下,声音越得温柔起来:“别多想,好好睡一觉。明天见。”
陶云澈转身,就在要移动脚步的那一刻,蔺暖阳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云澈,可以抱抱我吗?”
陶云澈缓缓转身,将赤脚站在身后的蔺暖阳拉进了怀里。
“云澈?”蔺暖阳将脸埋进陶云澈的胸膛上,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药草香,似乎想将这独属于他的气味全都通过鼻腔收藏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嗯?”
蔺暖阳听着这一声“嗯”,心都要化了。下定决心后,她却推开了他,盯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嫁人了。”
一开始,陶云澈以为自己听错了,在确定蔺暖阳的表情之后,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睛里慢慢浮现出疑惑、诧异,而后他低了头,仔细思考着这句极其简单的话的含义,再然后,他缓缓后退了一步,用极其平静的声音说:“睡吧!”
陶云澈走了,临走的时候没忘了换鞋、拿外套和雨伞,像平时一样关门前与她挥手再见。蔺暖阳想,或许,是她会错了意,陶云澈根本不喜欢她,只是拿她当好朋友,不然听说她要嫁人了他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有些失落,不,她不应该失落,这样挺好,最起码,她的心里能好受一些。
医院门口的公交车站,陶云澈撑伞站在雨雾中等车。公交车到站,他上车,站在后门附近,就在车开动的那一刻,外面突然响了一声炸雷,车厢里有女人惊呼起来,他抬起头,看向六楼蔺暖阳的病房方向,心里想:“不知道她吓到了没有。”闪电划过,将黑天照成了白昼,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从他脸颊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