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琛妥協了,女兒如願嫁到了自己喜歡的人,那女子不知去了何處,一切似乎都很好,直到三個月前,一個名叫雲落的花魁在西宣聲名鵲起,一切都開始發生變化,他派人去調查,得知那個花魁雲落就是當年趙世琛心心念念的夏雲落,但若趙世琛不去找她,他就不會動她,他並不是一個嗜殺的人,可是趙世琛終究還是去了。
為了世人他可以犧牲自己,但為了女兒,他寧願犧牲世人。他為世人已經犧牲太多…
…
但是偏偏天不遂人願,一生平安喜樂竟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他希望她永不知人間疾苦,此時卻看到了她眼中強忍著的難過,眉眼像極了她母親生前的樣子。
沈自顏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紙張隨著她的手微微顫抖,儘管她竭力忍著:「這是和離書。」遞到趙世琛的面前。
和離書上有沈自顏的落款,字跡清麗娟秀,是她的親筆,他認得。
「你簽完字,我們從此便可各自婚嫁,不再相干。」
趙世琛接過和離書,有些難以置信,這件事當真結束地如此輕易?沈自顏是如何得知,又怎會做出這樣的判斷?他突然發現自己對她真的一無所知,這三年來,他從未費心去了解她,關心她,只是將自己埋藏在書庫之中,浩浩書海,他唯有面對著那些古老到甚至無法考證的文字時才能稍微感受到忘卻的平靜。
三年同臥於床榻,他永遠背對著她,直到聽到身後安穩綿長的呼吸時,他才會輕輕轉過身去,看到平日裡那張天真爛漫,似乎永無心事的臉上微微浮現出苦意,眉間蹙起,一副夢中有心事的模樣。
他每日內心備受煎熬,不知道是更對不起雲落,還是更對不起她。
他知道,沈自顏並不知情,她只是一個活在高牆大院內不諳世事的大家小姐,豐衣足食,雖被寵著長大,卻沒半分的驕縱野蠻,府內的所有下人都喜歡她。她的性子熱鬧,雖不似傳聞中的嫻靜溫柔,卻是飽讀詩書,善解人意,完全當得起秀外慧中的評價。
成親三年無所出,看著沈自顏長大的婆子不免著急,問閨中之事,皆被沈自顏半羞半惱地趕出去,大家權當是沈小姐害羞了,想反正都還年輕,有的是機會。他們從來不知道,這三年他沒碰過她。他有時會想,任何人娶到沈自顏都會很快樂,很幸福,都會是一段良緣,只是除了他。
誰叫他這輩子先遇到了夏雲落,四國諸海唯一的夏雲落,即便成婚那天,那麼多的人,烏壓壓的一片,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站在人群中,喊著他的名字,他卻只能將視線漠然划過,紅衣駿馬,去做他的郎,沈自顏的郎。
從此,便沒了雲落的消息。
而如今,
一人在他身前手執和離書,一人在他身後撐住他半傾的身體,這兩個他自以為再熟悉不過的弱女子,原來都如此強大。沈自顏這個年紀,自然是知道男女情愛和夫妻之事的,她如何能忍受丈夫三年的冷淡,不訴苦不自憐,用自己無懈可擊的笑臉和快樂,欺騙所有人,讓人覺得他們夫妻和美。
大多數人看到一個人總是很快樂,就會覺得要麼是從小被寵愛永遠沒有痛苦煩惱,要麼就是沒心沒肺沒腦子,繼而輕視她的情緒和快樂,覺得她的快樂是理所當然,全是淺薄,卻不知道也許她才是最敏感最心思細膩最聰明的那個,只是出於善良才快樂。
趙世琛接過和離書,指尖的血微微滲透紙面,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了聲「謝謝」,夜風颳過,不知道對面的人有沒有聽到。
他恨他的父親,但是沒有辦法恨她。
「我等你的和離書。」她說。趙世琛抬頭,第一次直視她的眼睛,這三年面對她炙熱又單純的目光,他從來都是都是把頭轉開,留給他背影。當他回看了,她把目光移開了,落在雲落身上,彎下腰,很深很深:「對不起。」
對不起?夏雲落覺得有些可笑,趙世琛沒負她,只是因為她喜歡趙世琛才開始了自己悲劇命運,而她卻是毫不知情最無辜的那個?三年的掙扎痛苦一句對不起?夏雲落未做任何回應,只是凝視著她。
沈魏看到女兒鞠躬跟人道歉,心中五味陳雜,她是在替自己道歉,是自己讓她做了壞人,他原以為只是分開兩個人而已,今後各自嫁娶,日記久了也就忘了,只是沒想到全是這樣固執的一群人……
也許,自己真的是錯了,害人害己。
他上前扶起沈自顏,容不得她對別人低頭彎腰:「你們想要什麼補償,沈某盡力滿足便是。」
「補償?」燕三娘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沈太尉可知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是無法補償的,你可知……」
「三娘……」雲落輕輕打斷了她。
沈魏知道眼前的糾葛一時無法妥善解決,此事又涉及沈家內情,不能讓旁人聽了去,他環顧四周,側耳辨聲,卻是聽不出方才出手之人隱藏在何處,他拱手:「敢問是哪位高人,
可否現身一敘?」
無疆側頭看了西流一眼,見他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似乎十分想湊這個熱鬧,果不其然,他靠過身來,提議道:「走,我們去給一個頭兩個大的沈太尉提些補償建議。」
暗處有聲音傳來,眾人一齊將目光往那看去,樹影橫斜處出現兩名年輕男子,藍衣英挺含笑,青衣沉默銳利,從深幽的竹林中緩緩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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