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軻就是那只可憐的兔子,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渾身緊繃著等待獵人的到達——甚至僵硬到忘記取下嘴上的煙支。
比人更先達到的,是空氣中纏綿的酒香。
那種醇厚曖昧的葡萄酒味,被風牽扯,絲絲縷縷纏了過來,就像是菟絲子柔軟的枝條,趁著夜色放肆地縈繞上了偉岸的軀殼。
它柔弱無骨,極盡放肆。
同時克制又熾熱地攀援著,輕撫著。
一隻修長的手伸了過來,一把握住了傻兔子脆弱的耳朵。
秦軻眼睜睜地見那人的指尖觸碰上他的胸口,慢慢往上,直到溫熱的掌心貼上了他的鎖骨處,驟然收緊。
他衣領被扯緊,隨即嘴邊一輕,唇上銜的煙被輕輕摘走。
「這個沒收了。」沈南昭似乎有了醉意,他的眼神潮濕,像是春雨朦朧的湖面。他湊近,呼吸間都是拉人沉淪的酒香。
秦軻的心幾欲爆炸,他緊張地攥緊了拳,數次深呼吸平息情緒,正想出言反駁,下一刻,理智卻徹底分崩離析。
葡萄酒窖在身邊驟然打開,馥郁的酒香瀰漫開來。只一瞬間,心跳徹底漏跳。
他的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秦軻愕然瞪圓了眼睛,他幾乎要停止呼吸。去他的冷靜,這玩意兒誰不得起飛!
葡萄酒窖徹底炸裂,在萬花筒般破碎的暈眩中,他嘗到了陳年佳釀的芬芳。那種入口微微苦澀,隨即從舌尖一路甜膩到胸口的芬芳。
啪嗒。
古董火機脫手,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而它的主人卻絲毫沒有半點反應。
他已經徹底被惡魔誘惑,墮落在了虛幻美夢中。秦軻半垂眼睫,他的神情專注,真在認真細緻地品鑑著他從未遇過的美酒。
合格的品酒師,從純度到氣味,必須以眼、以鼻、以唇舌一一品鑑。
很不幸,還沒得出結論,他的胸前便傳來了阻力,隨即酒香又拉開了距離。
沈南昭的唇色已經被潤得泛紅,像是玻璃杯中醒著的葡萄酒,漾著飽滿的水光。他用舌尖舔了舔下唇,似乎有些刺痛。
他彎了眉眼,語氣調侃:「葡萄味的。」接著意有所指地評價道:「很甜。」
秦軻眼神黑沉如淵,他向前緊了緊手臂,死死箍著那人的腰:「你喝酒了?」
「嗯……一點點。」
秦軻看著他醉眼惺忪,喉結不住上下滾動。他胸中的猛獸快關不住了,只想將面前罕見的珍寶銜入窩裡,然後狠狠懲戒囚禁。
兇猛的野獸需得懷抱珍寶才能入眠。
可珍寶卻毫無自覺,沈南昭鬆開了攥著衣領的手,他推搡著退出了秦軻的懷抱,歪了歪腦袋告別道:「秦少,我先回了。」
什麼意思,親完就成了「秦少」?
秦軻幾乎要氣笑了,原本□□焚身,現在就成了怒氣攻心。他禁錮著沈南昭的手臂,磨牙半天卻捨不得說什麼重話,只能道:「我送你回去。」
「不要。」沈南昭搖頭,他輕輕掙了下,卻發現那人握得死緊。
於是他眸色微閃,突然勾著秦軻的下巴,湊上前在唇上又吻了一次。這次就是蜻蜓點水般的輕觸——
但秦少哪兒見過這種場面,他吧嗒一聲又傻了,只瞬間,就被反客為主。沈南昭趁機掙脫開束縛,毫不留戀地往後走去,他隨手薅了一把頭髮,將落下的劉海撩起,又成了一副客氣疏離的精英模樣。
「秦少,再會。」沈南昭掛上了公事公辦的標準的笑,他將露天座椅上的公文包提起,徑直走向出口。
在與秦軻擦肩而過的瞬間,除了依舊綿長的酒香,他身上再沒有半點醉酒的影子。
沈南昭的酒量千杯不倒,他們都心知肚明。
葡萄味的小狗不在乎。
想吃葡萄味糖果的沈南昭也不在意。
第12章生活不易,小董嘆氣
秦軻去趟洗手間差不多去了三十分鐘,酒桌上誰也不敢說,依舊在推杯換盞中阿諛奉承著。
直到酒店侍者為客人推開了包廂大門,秦軻攜著一身初春的寒氣走進。他似乎在路過茶水隔間的垃圾桶時,隨手拋了個什麼玩意兒。
先前整場酒宴上,秦軻一直面無表情,他一開始就避開了斟酒的手,自顧自地沏了杯茶。
冷眼旁觀,索然無味。
可不知為何,再次回來的秦軻卻像是順了毛的獅子,發出了饜足的呼嚕聲。他態度平和,甚至願意賞臉接話頭,主動遙遙舉杯。這種轉變很難讓人不覺得原先難搞的小秦總被人敲悶棍,掉包了。
許程楠依舊彎著眉眼,貼心地打著圓場,讓晚宴始終維持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中。他坐在秦軻的左手邊,見著杯中茶水已空,便熨帖地起身斟滿。
而等他將微燙的杯子放在秦軻的手邊時,側頭不經意看見了那人隱約更紅的唇色。
他的動作微頓,指尖遲遲不曾離開杯壁,直至指腹被燙傷,針扎般的刺痛傳至腦海,才恍然地收回手。
秦軻剛剛去了哪兒?
許程楠不敢問,人總是趨利避害的生物,在明知道答案註定傷人之時,便會將頭埋在沙堆里當鴕鳥。
他也一樣。
哪怕秦軻一直在明里暗裡同他保持距離,他都置若罔聞,一直忽遠忽近地維持著聯繫。一旦發現那人有絲毫抗拒,他就會溫順地退回到一個該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