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樣能讓秦軻所有拒絕的話都徹底卡在喉嚨。
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畢竟他並沒有越界,所以秦軻沒有理由說些什麼。
現在也如此,他能看出秦軻與沈南昭之間也許有什麼,但是他卻不能出口詢問,這喉中刺終得咬牙咽下。
與此同時,酒店大門外,沈南昭邁著輕快的步子,他噙著一抹笑,施施然坐上了黃色計程車。
「師傅,天匯區。」他坐上后座,回頭又看了一眼金碧輝煌的半山酒店。
原本他只是發現秦軻還沒走,於是婉拒了主管返回的邀約,一個人站在視線最好的露台。
旁人以為他在眺望遠處燈火璀璨的不夜城,但事實上,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離開酒店唯一的路上,一刻不曾離開。
秦軻來的時候,乘坐的是一輛黑色長轎,車牌是99結尾的。他原本只想遠遠地注視一下,遠遠地送別。誰能想到,傻傻的兔子一頭栽了進來。
沈南昭承認自己心壞得很。
在收到許程楠的挑釁後,他心裡一直都陰雲密布。他與秦軻之間,有著太多的缺失了——人都是會變的,誰也不知道,他們倆是否曾在某個節點後背道而馳。
誰也不知道,秦軻心裡的究竟是曾經的他,還是只是他。
太像了。
沈南昭早已沒了醉眼惺忪,他眼神一片清明冷靜,只是端正靠在後排,側頭看著窗外。絢爛的光暈掠過,在他的琉璃般通透的眼瞳里拉出了七彩絢爛的光帶。
他用指尖一點點地摩挲著自己的唇。
葡萄酒的苦澀與另一種葡萄味的芬芳夾雜在一起,凝結成了極致的甜膩。那是一種饕餮的食慾,哪怕味蕾已被滿足,但引起了來自靈魂的震顫與飢餓。
方才並不是一時興起,因為他們第一次親吻,就是在相似的場景下。
夕陽下,他走向了屈膝靠坐在天台邊的秦軻。他永遠會記得那天,落日餘暉為那人的輪廓鍍上金邊,像是靜坐的神佛。
他是跋山涉水而來的信徒,需將信仰一同拉入人間苦海。
在秦軻驚詫的目光中,他緊緊地攥緊那人的白襯衫,踮起腳,虔誠又滿懷希冀地吻上去。
而現在的許程楠太像了——像過去的那個他。
那麼無畏,純白得像是一張白紙。
甚至相較自己,許程楠的氣息更加柔和,近乎令人心碎的脆弱。像是剔透的琉璃,神秘高貴,帶著不可復刻的瑕疵,就此成為了獨一無二的珍品。
那他在秦軻面前是怎樣的呢?性格詭譎,敏感多疑……就像是燒壞了的瓷胚。也許曾經的紋路令他驚奇,令他讚不絕口。可現在,他沒法斷定,自己這隻粗製濫造的瓷器能不能再入得了那人的眼。
他在秦軻面前有多麼自傲,就有多自卑。
他一直都心知肚明,他才是被帶上項圈馴養的存在。但那又怎樣呢?馴養與被馴養,本身就是一個解不開的循環。
車輛行駛過了繁華的街區,高樓林立,落地窗透出或暖黃或冷冽的光,就像是不一樣的星光,點綴著玻璃建築,落在了他的眼底。
沈南昭知道,每個星點,都代表著不一樣的人生,背後是不一樣的家。
家啊,多麼美好又誘人的東西。
他的頭靠在椅背上,此時終於顯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疲憊。
*
那天過後,秦軻在眾人視野里消失了。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他自家公司和秦氏集團都沒去。
據Tg娛樂的副總說,當晚小秦總匆匆打了個電話,說除了要緊的事,其他一律不要打擾他……
工作場所不在,娛樂場所也沒約著。江城那群好玩的公子哥,時不時會向秦軻發出邀約,十有八九他會準時到場坐坐。
現在好了,所有的邀請都石沉大海。
秦軻去哪兒了?
對此,秦晟也頗為不解,在得知他與沈南昭見上面後,他就知道阻礙的計劃失效了,便也沒有再繼續堅持。
本以為秦軻會來興師問罪,然後天天擱集團大樓晃晃悠悠、見縫插針,沒想到他卻一聲不吭,銷聲匿跡起來了。
反常必有妖。
他總覺得這鬧心的弟弟在哪兒給他憋著壞呢。
「你知道秦軻最近在幹什麼嗎?」秦晟在文件上落下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他抬頭看向了自己的秘書——董希文。
這是從他最開始參與集團業務時的助手,等他接任總經理時,自然將人帶到身邊。董秘書不僅幫他處理工作上的事,很多時候,也會參與調解家庭關係。
比如說怎麼調解他爹和他弟這倆,一見面就吹鬍子瞪眼的毛病。
董秘書推了推眼睛:「在裝修。」
「?」秦晟有點懷疑自己的聽力,「他又在哪兒買房子了嗎?」
「沒有,就是星遼灣的那套。」
星遼灣……秦晟有印象了,他有些好奇:「我記得買來都好幾年了,他時不時會過去住,現在又打算重改?」
董秘書點點頭:「應該是的,和秦少走得近的劉家少爺,好像自己成立了個設計室,不知道是不是給他捧場。」
「前兩天秦少聯繫了我,要了裝修公司的負責人的名片。具體情況他就沒有說了。」
「好像是叫劉玉琦……」秦晟隱約對上了人名,他嗤笑一聲,「得了吧,當時他不是全部自己設計的嗎,現在找設計室也太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