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固執是為了沈南昭,妥協亦如此。
得到了允諾,沈南昭猛地抹了一把臉,他?再也不敢抬頭看?她,只?能撿起地上的東西,轉身奪門而出。
但無形的藤蔓依舊攀援在他?的身上,如影隨形——它死死捂住了他?喊疼的嘴,殘忍地剝奪了他?不堅強的權力。
它別名為「愛」。
*
在沈南昭攙著?老人離開後,秦軻回頭看?了一眼,確保兩人走進屋裡?,他?突然鬆了一口氣,嚴肅的姿態瞬間褪去,表情閒適慵懶,他?甚至還好脾氣地將包隨擱置在一旁。
像是動手前的預警。
這是個?易燃易怒易爆炸的危險分子,每一個?動作都牽人心弦。身後的混混小心咽下唾沫,他?們幾乎是顫抖著?,悄然遠離了戰場。
「小子,是你對我兒?子動手的?」嚴艷語氣不善。
「對。」秦軻爽快承認了,「不過?你最好問?清楚,你的好兒?子他?做了什麼。」
自己兒?子什麼德行,嚴艷還能不知道嗎?由於沉迷牌桌,她向來放縱鄭旭吃喝玩樂,拉幫結派,心裡?更是暗自得意——
她兒?子有能力號召小嘍囉也是他?的本事,況且由於她時常把生活費輸得精光,鄭旭還能去他?小弟那裡?混口吃的,又何?樂不為呢?
在嚴艷的觀點?里?,只?要她兒?子不受欺負,其他?人的死活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自己沒本事,就?是活該被欺負。
但只?要鄭旭被人告發,狀告學校或者送進局子,一直當著?沉默背後靈的嚴艷就?會像是暴怒的母雞,不分青紅皂白就?衝來肆意妄為,攪得受害者一家雞犬不寧,只?能妥協退讓。
她將市井潑婦的做派發揮得淋漓盡致,面?對秦軻的問?話,她頗為不屑地笑道:「我兒?子那麼老實,你們動手就?是你們的不是。」
秦軻早有預料,他?笑道:「所以你想怎樣呢?」
「賠錢!」嚴艷毫不客氣,她冷笑威脅道,「不賠的話,我就?去報警,到時候有你求我的時候!」
秦軻點?點?頭道:「我很建議你去報警,開展傷情鑑定,然後走司法程序,最後根據醫療費用和相關法律,定了多少我給多少。」
一番流程說得嚴艷一愣一愣。
「不過?……」他?聳聳肩道,「這種程度估計連輕微傷都達不到,最後也是讓雙方調解。為了方便?,我可以現在就?把錢給你。」
嚴艷滿眼狐疑,她聽?面?前這人分析得有條不紊,頭頭是道,似乎沒有問?題,但賭徒的直覺卻替她拉響了警報——這小子一肚子壞水,背後一定藏著?驚天大坑!
嚴艷警惕道:「你說多少?」
秦軻豎起兩根手指:「兩百。」
兩百元?
「打發叫花子呢!」嚴艷驚叫出聲,她氣笑了,指著?自家兒?子道,「那麼惡劣的行為,你就?給兩百?」
「有什麼其他?費用嗎?」秦軻依舊不慌不忙,他?道,「南城九院洗胃的價格是138元,本來按照發票,實報實銷,現在取個?整——我給兩百。」他?拉下口袋拉鏈,掏出了一小疊粉紅百元大鈔,預計有個?七八張。
「嘶……」身後傳來一陣騷亂。
他?們平時接觸的都是零碎小錢,有時候網吧包台機子,都需要你一元我五角地湊起來,誰也沒見過?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隨意從口袋裡?掏出一疊現金啊!
誰家好人兜里?隨時放那麼多現金啊!
嚴艷更是眼睛都看?直了,她平時在牌桌上輸輸贏贏,玩的大部分都是十來二十塊。
百元大鈔被稱為「紅花」,一局「紅花局」,不斷加注,贏的暴富,輸的血本無歸,每次都能讓人腎上腺素飆升。但畢竟她的初始資金就?那麼些,還得堅持一個?月,打著?零零散散的湊合過?,平時只?能眼饞別人玩兒?。
如果訛到這筆,估計她就?能嘗嘗鮮了!
其實上次鄭旭被開瓢,她也就?訛到五百塊,但好歹也差不多是她半個?月的伙食費——
誰讓這家人那麼窮,要不是她以報警加開除為由威脅,讓他?們零零散散湊了幾天,不然還拿不到呢!
她將目光從秦軻手上的鈔票挪開,落到他?的臉上,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貪婪。
沒想到啊,遇上了個?金鑲玉!嚴艷像是留著?哈喇子的癩蛤蟆,恨不得霎時伸長舌頭將錢捲走。
此時的沈南昭從後面?跑來,他?見著?面?前場景,第一反應就?是秦軻在「拿錢消災」。他?瞳孔微縮,驚怒道:「你在幹什麼!」
他?生怕秦軻被脅迫,一把按住了那人的手,將他?拉到身後,一雙星眸簡直要噴出火來,直視著?面?前這群人,眼神狠厲。
此時眾人才看?見:他?手裡?正?緊緊攥著?一把美工刀,刃尖還晃過?一絲冷光。
豁,大意了!感情是回家抄傢伙了!見著?沈南昭殺氣騰騰的模樣,對面?的混混驚駭不已,他?們齊刷刷往後又挪了一小步。
欺負別人和自己被宰,這性質可完全不一樣啊!
雖說沈南昭是他?們天天欺負的對象,但兔子急了也咬人,他?上次不也給鄭旭開了瓢嗎?
那次五六個?人都按不住他?,沈南昭就?像是死死咬住獵物咽喉不放的惡狼,二話不說拎起酒瓶,往鄭旭腦袋上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