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來,招呼人:「大家先坐著,我去上些茶來。」
幾人忙攔住他。
宋四娘:「哪裡用得著喝茶,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早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了。」
「對,對對對。你休息,休息。」
「我們就告辭了。」
斜沙城的人行事都風風火火,戚昔沒攔得住,人就消失在了鋪子裡。
他看著那堆得滿當的桌子,有些無奈。
可瞧著瞧著,眉心鬆開。
眼尾緩緩彎起,他打心底笑著,冷峻的眉眼都變得溫柔起來。
他今日身著白色裘衣,長身鶴立。
像落雪的白梅,瞧著冷,散發的香氣是濃的。
可惜難得有人瞧見這溫潤一面。
是他忘了,這裡不是人情冷漠的地方。
他走到桌邊,將這些禮物小心收起。都是些果乾、糖之類的,放在斜沙城,已經是貴重的了。
*
入夜之後,天更冷了。
酒肆後面的廚房裡,一盞蠟燭燃燒著。
斑駁的牆面上,倒映出瘦削的影子。
戚昔坐在灶台前,一邊烤火,一邊做晚飯。
這裡的人習慣一天吃兩頓。早飯吃得晚,第二頓都是下午了。
戚昔習慣了一日三餐,所以關店門後,還要做點吃食填飽肚子。
灶孔里的火大,鍋里的水一下子燒開了。
戚昔將切好的紅薯塊放下去。精米混合著白糯的紅薯,沒一會兒便濃稠得能牽絲。
菜是今日留出來的鹵豬頭肉,再做一個清炒白菜。這就是今日的晚飯。
酒鋪的後廚很大,裡面擱著一張小桌子。
戚昔就坐在桌邊,配著菜,喝了大半碗的粥。
窗外北風呼嘯,如荒原巨獸,拉長聲音嘶吼。燭光也跟著明明滅滅。
戚昔聽著這驚心動魄的聲音,思索著如何給鄰居們回禮。
這事宜早不宜遲,他打算明日出去看看。
房頂上,啪嗒落雪的聲音大了。聽著像小石子兒砸上來似的,密集又迅。
戚昔快被廚房收拾了,然後就著另一口大鍋里溫著的熱水,照舊泡了個舒服的澡才回屋睡覺。
晚上,房頂上叮鈴哐啷的聲音不斷。
戚昔翻來覆去,睡得不怎麼安穩。
到第二日,窗外大亮,好似重落下陽光。
剛辰時末,戚昔這會兒難得睡沉。
忽然,一聲悲痛的哭嚎響起。如穿雲裂石,響徹雲霄。
戚昔猛然一顫,睜開了眼。
他凝神細聽,才聽到悲泣的嚎叫聲不止一處。一聲兩聲,是散落在酒肆四面八方的無數人在哭喊。
戚昔快下床,前頭鋪子的門此時也被急促地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