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气,总不可能憋着的。
前朝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而且这件事完全不合制,言官诤臣纷纷上谏反对,朝中太后一派这时声也不是,不声也不是,被抓着以前的疏漏连敲带打,有口难言。
李欢迟这边,陈初平也开玩笑似的让她学习管家,就从熟悉少府事务开始。
少府是专为皇室管理私财和生活事务的职能机构,天子及宫廷费用、天子祭祀及赏赐费用的出纳;皇家田地园囿、直隶人口的人头税等税收都归少府管理,收自他上任起,其实已经裁剪了不少机构划归大司农管理,但这依旧是个不小的部门。
就连后宫中一干人等的吃穿用度都要少府管理。
少府一干官员理论上属于前朝,所以这就意味着李欢迟不能在紫宸宫接待他们。
“你就是看不得我闲着。”李欢迟以前每天能睡到自然醒,现在忽然要早起在这点卯,简直恨得牙痒痒。
御书房左侧间摆上了一张小书桌,还是之前从解语宫里搬出来的。
“某个人不是说要赚钱养我,不用你赚钱,帮着算算账,养着我就行。”陈初平看着她不忿地坐在桌前,十分满意:“这桌子你不是舍不得丢吗,正好在这用。”
外间的少府监沈归鹤一早得了召见,庆幸自己不用和那堆老头子一起在侧殿苦熬,一进来就看到陈初平斜笑嘻嘻的靠在一张桌子上,而桌子后面的人,看服饰……
“见过陛下、见过娘娘。”沈归鹤跪得从善如流。
少府监也要和后宫打交道的,不过寻常是和太监一类,或是让女官去交涉更方便,他毕竟是外臣,自然是不好直接与后宫女子沟通的。
“嗯。”陈初平应了一声,捏了捏李欢迟的脸,笑眯眯说道:“那你努力吧。”
他留下两人和元吉,自己回了正屋继续别的会见。
李欢迟和少府监大眼瞪小眼,还是元吉给他解释了陈初平的安排。
沈归鹤听明白以后擦着汗一边对李欢迟讪笑,一边在心里尖叫。之前他和卫尉斗宁喝酒,对方说陛下现在被个娈宠迷昏了头,他还笑斗宁八卦,男人玩玩有什么,一时新鲜而已,玩两天新鲜劲下来了就换了,何况那还是皇帝,只要他想,天下什么女人找不到。
可这哪是娈宠啊,连财权都分给她管了,以后保不齐会干出什么离谱事啊!
李欢迟还在考虑自己要把他当老师还是上司,殊不知自己在别人心里已经成了祸国妖妃。
但沈归鹤在辰国为官那么多年,是个能伸能屈体态柔软的人,犯颜直谏那是言官的事,况且言官之还是皇后的爹,他俩都没意见他在这当什么出头鸟。
沈氏没有这些裙带关系也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他虽列位九卿,但这些年一直不咸不淡的得不到重用,眼前这不是就个上好的机会。
而且少府管的就是皇帝私人财务,要亏钱也不是他亏。
沈归鹤眼睛不大,圆脸配着两撇小胡子,身材敦实圆润,若不是穿着朝服,李欢迟都想叫他一声掌柜的。
说干就干,沈归鹤把今天本来要拿给陈初平看的折子呈到李欢迟桌子上:“我先给娘娘介绍一下少府吧?”
沈归鹤花了一个上午给李欢迟介绍少府人员结构,属官众多,人员复杂,有前朝官吏,有内朝宦官,甚至还有不少女官,在他们之下,皇后太后宫中也置有相应的官署,不过权势远不比皇帝的少府。
李欢迟听得云里雾里,除了沈归鹤,也就记得还有两少监。
用午膳时,她看着满桌饭菜,少见的没什么胃口。
“怎么,听沈卿说话还把你听饱了不成。”陈初平几乎是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还一边往她碗里夹着菜。
“饱倒是没饱,就是有点想吐。”虽然她努力记笔记了,但事后看着那些字居然有几分陌生。
“他给你说什么了。”陈初平到也不指望她弄出什么石破天惊的成就,只是觉得既然她是个财迷,大概会喜欢这些。
到底是她那些破烂值钱还是他更值钱,她最好有个正确的认知。
李欢迟让涟漪把她的笔记拿来,陈初平翻了两页,皱眉:“你管尚方令钩盾令是谁呢,沈寿这人真是……”
实话说少府下面那些署官他都不认识几个,给李欢迟说了她还能一一去认去考核吗?
沈归鹤一年到头左给他一本账本,右给他一本器玩收藏名录的,怎么到这就变了。
“你去让沈归鹤把内库账本和珍玩名册拿来。”陈初平把笔记丢在桌上吩咐了个小太监道。
“那个……你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吗?”她有些不安,后宫一应吃穿用度有皇后管着,少府为前朝机构,让她来插手是不是有点后宫干政的意思?
“是不是想让我卧底找谁的把柄?”她压低着声音在陈初平耳边问道:“还是想让我弄个小金库好……私奔?”
谁知陈初平斜扫了她一眼,忽然狂笑出声,重重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这可是在御书房,又不是私下里,周围伺候的宫人都低头非礼勿视,有的甚至跪了下去。
李欢迟看着他脸凑近,又飞快远离,自己都没意识到生了什么。
“只是想让你看看,到底谁比较值钱。”陈初平意犹未尽地摩挲着她的下巴笑道,然后就吃了个白眼。
“臭不要脸。”她一大早诚惶诚恐跟来御书房等着,结果就是来看他炫富的,他值钱又怎么样?反手把他卖了吗。
她连饭都不吃了,转身就出了御书房,留下一地诚惶诚恐的宫人和兀自笑得开心的陈初平。
“我已经不需要你保护了。”他笑得直咳嗽,终于停下来以后意犹未尽地看着桌上李欢迟留下的笔记喃喃道。
回紫宸宫路上李欢迟似乎遇到一队人往御书房去,她气冲冲跑得飞快也没看清人。
“这贱蹄子,最近愈没规矩了!”琴歇看着原来解语宫的一队人过来,正要端起架子就之前御书房的事教训她们,没想到对方看也没看,除了年纪稍大些的老宫人勉强行了个礼,别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前两日的家宴后,贵妃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这几日都没去找他,今日不知该说是巧是不巧,正好撞上这一出。
她提着的食盒里放着刚做好的椒盐酥和皇帝最喜欢的越湖春茶,听到宫女们不忿的骂声,她垂下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