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外面传来些人声,在萧枕低声制止后才静下来,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床边,隔着帷幔,隐约不清:“陛下,二位公主前来问安。”
李欢迟感觉到陈初平似乎醒了,他绵长的呼吸一滞,又恢复如常。但他没有搭理萧枕,只是翻了个身。
萧枕没得到回音,等了片刻再次重复道:“陛下,二位公主前来问安。”
就在他要重复第三次时,帷幔后才传来低沉的声音:“今日孤谁也不见。”
他将原话传回给两个公主,宋弥将手中的一些药材让人交给萧枕:“那就托公公帮忙给陛下问个安了。”
萧枕笑着应道:“奴才一定向陛下转达公主的关切。”
宋弥这样就要打道回府,宋姜看着紫宸宫主殿的屋檐,眼中尤是不甘,这样的场景她太熟悉了。
她在季国时,也曾是个受宠的公主。
曾。
在她很小的时候,还有坐在父王手臂上手臂上,三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但是随着她年岁渐长,母妃也年华不再,这样的事,就只能在回忆中出现。母亲带着她,只能远远看着父王所在宫殿的屋檐,连进去说两句都不行。
“为什么不是男孩儿呢?”她偶尔会听到母妃这样说。
宫里年年有新人,她们一个比一个美貌,一个比一个年轻,老人总是争不过年轻人的,所以最重要的是在受宠的时候留下个孩子,那是以后一辈子的依靠。
皇子能继承皇位,能有封地,即使以后再不受宠,也可以等着儿子熬出头,还算有个盼头。
女儿呢?
季国那么多女孩儿,嫁给朝臣巩固统治,嫁给他国维护关系,总归不过是与玉璧、羔羊皮那类玩意一样的物件。
她的三姐宋燕配给了光禄勋之子,驸马有酒后打人的毛病,嫁过去三个月时被打得受不了,想要和离都没被允许。然后果然,一年后她怀着身孕被打流产,大人孩子都没保住。
当这个公主有什么用呢?
她不想再回季国了。
再回去,嫁给哪家重臣望族的公子哥,或者又与哪国老迈的统治者联姻?辰国和季国不一样,新主年少,这些年吞并纳降,已得半壁天下,风头正劲。
既然要嫁,她当然要嫁最好的。
宋弥和她不一样,她父亲并不想把她嫁来,只是王命难违,她父亲一直送她到两国边境上。
可宋姜走的时候,母妃拉着她的手,让她一定别给季国,给她父王丢脸。
那时她母妃少有的又能站在她父王身边,她大费周章打扮了一番,但依旧掩不住眼角的浅纹。
“放心吧,今辰王太后是孤的姑母,事先打好了招呼,定不会亏待姜儿。”她父王扶着她母妃的肩安慰道,看向她的眼神却没了以前的柔情。
“实在是妾就这么一个孩子。”母妃用袖口拭着眼角,其实并没有什么眼泪。
“此行若顺利,姜儿有她姑祖母的运气,将来就是辰国的国母。这般儿女情长,实在小气。”季王看着宋姜,焦点不知落在哪处,透过她仿佛就能看见很久后的未来。
“父王,替女儿照顾好母妃。”宋姜笑得很勉强,因为她忽然现父王母后的脸变得如此陌生,和回忆中那些温馨的场景再也对应不起来。
萧枕小心地看着宋姜,这位小公主的战绩他可是一清二楚,再做什么惹到陈初平,又要与太后闹一场。
那日陈初平和李欢迟都不在,是他应对的太后。所以归根究底,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林嬷嬷扯了扯宋姜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浅笑着让人将自己的礼物送过:“托公公给陛下问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