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感中计被擒后,唯求一死。见薛仁杲却不怒反笑:“小子,你运气。先帝临终劝朕凡事以宽大为怀,故朕饶你不死。”说着将目光转向众俘虏,大声喝道,“都给我活埋了,再将死者堆起来筑为京观。”
刘感闻言,更加顿足大骂:“薛仁杲,你这嗜血阎王,杀了爷爷,放过众将士。”
只见薛仁杲忽作色道:“把他押下去,我留着有用。”
随即率军来到泾州城下。安营已毕,薛仁杲便令人将刘感押到大帐,对他道:“你本当万死,朕念先皇临终之前要朕多行仁义,故饶你不死。你且到泾州城下告知城内,李世民所率援军已被我全歼,令他们开城投降。朕不唯不要你性命,反可赐你高官厚禄。”
只见刘感低头沉吟片刻,忽抬头长叹一声道:“人生在世,不过功名利禄也!罢了,我愿从陛下之命。”
薛仁杲大喜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刘将军早该如此。”
次日天明,薛仁杲率着军队来到泾州城下,令人押着刘感直到城门前向城上喊话劝降。却不料见刘感仰头高声喊道:“城上听着,秦王已率数十万大军四面来援,你等需坚守城池,秦军必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秦军听了,忙令人将刘感拉回秦军。薛仁杲早已怒不可遏,便令人挖了个坑,将刘感推到坑内,埋至膝盖,然后调来一百弓弩手,对着刘感百箭齐射。只见刘感仍一直骂不绝口:“薛仁杲恶贼,你死期将近……”
渐渐骂声变低,忽将头一垂,一缕英魂出窍,将军为国捐躯。薛仁杲见状,犹自怒气未消,便要舞枪上前再刺刘感几枪,以泄心头之恨。恰在此时,只见泾州城门大开,一支军马刚刚杀出,便有一箭射到,只可惜薛仁杲远在箭矢射程之外,这一箭虽是强劲,仍不免沉沉下垂坠于薛仁杲马前。薛仁杲虽未被射中,却也惊出一身冷汗。抬头看时,但见一将,胯下枣红马,手中一张宝雕弓,飞驰而来,正是神射将军李客师。薛仁杲虽是骁勇,却也被方才一箭射得惊魂出窍,急忙退马隐身军中。那李客师纵马疾驰之际,早将三组连珠箭射出,便有九名秦军将士跌落马下。就在秦军惊魂未定之际,李客师已经一马杀到,一杆大枪风车般空中乱转,便见又有数人跌落马下。在他身后,早有公孙武达抢到刘感尸体前,拖住后臀奋力一拔,便将尸体拔起,随即对着李客师喊了声:“三爷快走!”回马便走。李客师听到喊声,将手中枪一抡,逼退敌军,也回马撤向城去。城上早开了城门,放李客师等进去。薛仁杲见客师二人往来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不由得怒火上撞,立即传令三军攻城。秦军得令,立即出阵阵呐喊,响彻云际,一时间黑压压一片逼向泾州城。城上箭矢如雨,滚木乱放,秦军却视若无睹。但见有的秦军高搭云梯与城内唐军对射,有的将士蚁附而上,爬向城头,果然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城上的李叔良见此情景,直吓得两排牙齿相撞,一张大嘴难合,一时竟不知所措。一边的杜如晦见了,便劝道:“殿下不如且到帅府坐镇,此处交给下官如何?”
此时的李叔良哪里还顾得上颜面,忙道:“你且在此指挥守城,本帅且去坐镇帅府。”
便匆匆离开城头。杜如晦这才放手组织将士阻击敌军。秦军虽攻势如潮,却在杜如晦巧妙指挥和守军英勇阻击之下,一次次败退下去。看看天色渐晚,薛仁杲只好传令撤军。
一连五天过去了,秦军每天都要对泾州城起七八轮攻势,每天似乎城池都要被攻破,但每次危机却都被杜如晦巧妙化解。可李叔良见守军击退了敌军,又恐守住城池,功劳尽归了如晦,又怕城池陷落,无人告知,自己被薛仁杲擒了;可来到城头,见到敌军如潮水般向城上涌来,却难免惧怕,真个是胆战心惊,昼夜难安。只觉得死神将近,却又不想死。思来想去,不由得心生一计。这天晚上,当唐军再次杀退秦军归来后,李叔良设宴款待众将。酒过数巡之后,他开口道:“本王见敌军攻势甚猛,如此下去,只恐泾州早晚必会陷落,我有一计,可杀败敌军,保泾州安如泰山。”
众人闻言,心中诧异:“不知殿下有何妙计?”
叔良道:“今夜可去劫寨,一举破之?”
杜如晦闻言,立即表示反对:“薛仁杲善会用兵,岂能不加防备。大王且不要妄动。”
叔良道:“杜大人差矣!本王已经算定,数日来我军只守不攻,薛贼必生骄怠之心,且贼军白日久战力疲,晚间必定无备。我军若出城劫寨,必百战百克。”
杜如晦忙又劝道:“大王若去劫寨,泾州危矣!”
叔良忽怒道:“杜大人不从我计,莫非有二心乎?你且休多言,只管依我将令!”
杜如晦闻言,不觉一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叔良道:“众将听令,今夜三更便可出城劫寨。公孙武达可率军五千由西门杀出,直闯贼军主寨,务必生擒薛仁杲。李安远将军可率兵三千由北门杀出,杜大人率兵三千由南门杀出,本王与客师由东门杀出,以分贼军之势。党仁弘、侯君集二位将军可率余众守城。”
杜如晦闻见叔良如此安排,猛然醒悟:原来这厮要逃。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于是把心一横,对叔良问道:“殿下既要一战破敌,何不令客师率骑兵直闯贼军主寨?莫非殿下有弃泾州突围之意。”
如晦话一出口,众将不由得恍然大悟:李客师乃是泾州军骑兵总管,所部都是骑兵,且东门又恰好通往长安方向,李叔良尽率城中马军出东门不是要逃又是为何?李叔良见问,登时心虚,把嘴张了几次,方才道:“你这厮怎敢侮慢本王?本王自有主张,你只管听命便是!”却不料杜如晦忽转向李安远、侯君集道:“殿下定是醉了,且扶殿下到下处安歇。”
说罢,把双眼死死盯住二人。侯君集会意,起身上前扶住叔良道:“殿下果是醉了,末将扶殿下回去安歇。”
李叔良大惊,挣扎着嚷道:“本王没醉!没醉!”
这时,李安远也醒悟过来,上前不容分说,拖起叔良向外边走。
如晦又对李安远、侯君集如晦道:“好好服侍殿下,直到酒醒。”
李侯二人道:“末将明白!”
众将见此情景,莫不明白:杜如晦这是将长平王软禁了。多数人在暗自庆幸之余,不免替如晦担心。内中也有几位长平王心腹,却也不敢作声。这时,只见杜如晦从容开口道:“各位将军,如若酒足饭饱,便请早些回去安歇,明日还有苦战等着各位。”略顿又道,“如晦只望列位将军凡事以国家为重。”
众将闻言,哪还管什么饱饿,便纷纷起身离去。只有李客师与公孙武达留下未走,客师上前道:“今日之事……”
如晦忙道:“此事风险过大,你与武达休参与,以免累及药师先生。”
客师与武达这才明白如晦用意,忙告辞退下。待客师与武达走后,如晦略想了想,便令人唤来党仁弘吩咐道:“你且去替回君集、安远,让二人来见我。你去后只与长平王饮酒,切莫令其出门。”
党仁弘领命而去,过不多时,只见李安远与侯君集来见,如晦对二人道:“我若不如此,则泾州危矣。若是泾州失陷,则大唐危矣!还望二位与如晦同心协力,度过此劫。”
李安远道:“大人敢作敢当,端的令安远钦佩。”
侯君集道:“大人所为虽是,只是将士未免心中疑虑,且军中亦有几位长平王心腹,恐是隐患。大人应有所处置,以免动摇军心。”
如晦道:“我正为此请二人前来,今日你二人只需如此如此……”
二人领命而去。当日李安远便亲自把守西门。天至三更,不见有动静。李安远便令人先下城暂歇,只留下三五心腹观望敌情。带众人退下,李安远却引出一人,悄悄缒下城去,藏在隐蔽处。待天蒙蒙放亮之际,那人便来到城门前叫门:“我乃秦王所派使者,快快放我入城。”
李安远一见,不敢怠慢,立即放他入城,来到官衙。“使者”见过杜如晦,然后道:“今有秦王亲笔密令,需当长平王殿下与杜如晦大人之面宣读。”
杜如晦闻言,急令李安远请出长平王,使者当众宣读秦王将令:“今贼势猖獗,泾州安危,事关大局。长平王不习军旅,已致百里川之败。当即将泾州军务移交杜如晦执掌。长平王可待贼军解围之日,返回豳州。”
读罢,将令书交给长平王。长平王接书信看时,果是秦王笔迹。原来杜如晦久在秦王身边,颇能临摹秦王书法,且长平王已被昨日之事惊吓得胆都裂了,哪有心思细加审视,便不怀疑。只得将主将印信一并移交给杜如晦。众将士见秦王已令城中军务皆由杜如晦掌管,无不心定。在抵御秦军进攻时,益奋勇杀敌。薛仁杲又一连攻城数日,不但未能攻下泾州,反被李客师与公孙武达不时杀出,伤了许多人马。到了夜间,如晦又不时放炮击鼓大开城门,似要攻寨。待秦军整队来战时,城内却又偃旗息鼓,没了动静。把秦军扰得寝食难安。对于荆州的围困未免懈怠下来
杜如晦见秦军对泾州的围困懈怠下来,便修书一封交于心腹之人,令他乘乱离了泾州城,星夜送交秦王。
却说秦王统军来到豳州,每日加紧练兵。这一日,忽有人来报;刘感在百里细川覆军身亡。秦王大惊,急召群僚商议,房玄龄叹道:“不料败讯来得如此之快。”
秦王道:“今阵法虽未练成,却已堪一战。泾州既危,我等不可再留此坐待,当急兵趋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