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单雄信果然率军开到城下。四兄弟依计而行,李从德率兵伏于城旁,三位兄长率兵出城与隋军对阵。只见单雄信出阵叫骂:“贼将快快出来受死!”
三弟培德大怒,挺枪来战。二人战了七八个回合,单雄信手起矟落,将李培德挑于马下。李厚德与李育德见状大怒,一同摆兵刃来战单雄信。战不二三十合,李从德已从旁杀出,直闯隋阵,只见他大刀落处,人马披靡,隋阵顿时大乱。单雄信见势不妙,忙撇下李氏兄弟,返身来战李从德。二人战不三合,李厚德与李育德又纵马赶来,将单雄信困在核心。单雄信对阵三将,将手中马矟舞得风雨不透。四人战了七八十合,单雄信忽然卖个破绽,诱使李从德一刀砍来,自己却闪身躲过,乘势将手中马矟横扫,将李从德头颅扫去半边,一头撞倒马下。李厚德与李育德见四弟又阵亡,恨得咬碎钢牙,一齐上前与单雄信拼命。三人又战了二三十合,单雄信又一矟将李厚德挑落马下。李育德见了,不由得两眼冒血,高声喊道:“恶贼,我与你拼个死活!”
舞刀舍命来战单雄信。二人又斗了四五合,单雄信忽然抖手一矟,洞穿李育德胸膛,可怜李氏四兄弟一世英雄,今日竟一同死在单雄信之手。唐军见四员主将一时都死,顿时大乱。单雄信乘势挥军杀散唐军,夺占了获嘉,凯旋东都洛阳。王世充得到捷报,立即传令露布辖区,声称大败唐军,收复获嘉。满朝文武纷纷入贺,他的一批心腹乘势上表劝进。兵部尚书云定兴道:“大王破李密、定群寇,今又大败唐军而取获嘉,实乃功盖天下。今天下分崩,主上柔弱,不足以定祸乱。殿下盛德巍巍,真乃万民之主也。何不请皇上禅位于大王以使天下早归一统,百姓再享太平,以顺天心民意。”
王世充闻言,故作大惊之状:“尚书何出此言?小王岂敢克当!”
这时,只见段达又道:“殿下此言差矣!岂不闻‘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有德者当居之。’殿下有匡扶社稷之功,德胜古今,泽被万姓,真济世之主也。且近来吉兆频现,祥瑞日至。洛阳百姓掘地出石,上有代隋者,郑也。郑,殿下封国名也。近郊民户捕鸟,颈上有布,上书‘王氏当得天下。’足见天心民意,在于殿下,殿下违之不祥。”
王世充又故作为难道:“虽然天心民意如此,但孤家既为隋臣,当忠于社稷,岂可为此等事乎!”
话音未落,忽见一人挺身而出:“殿下所言极是。君臣犹父子,当休戚与共,岂可家方有难,子便生代父之心。殿下忠义,不从小人之言,真有周公、霍光之德也。”
众人看时,只见此人四十六七年纪,身高七尺有余,剑眉朗目,一身正气。正是兵曹参军戴胄。原来戴胄字玄胤,相州安阳人,为人刚正,才略过人,闻名远近。只因家世不甚显赫,故此仕途不顺,至今难以腾达。今见王世充等竟有篡位图谋,一时义愤,出面反对。王世充不想竟有人如此不知趣,但又不好怒,只得故作赞同道:“参军所言,正合我意。只是天意难违……”
戴胄马上道:“所谓吉兆,不过小人希图侥幸之赏而故弄玄虚耳。殿下明察秋毫,岂可为其所蒙蔽!”
王世充闻言,不由得心内火起,盯住戴胄片刻,道:“此事容日后再议。”
三天后,便加封戴胄为郑州长史,令其与侄儿王道本同镇虎牢关,然后又召集众人商议禅让之事。众人都明知王世充的心意,谁还肯阻拦,纷纷表示禅让是顺乎天心,合乎民意,只有裴仁基父子一言不。王世充看在眼里,待众人散去,便与杜淹商议道:“我观裴仁基父子,似有异议。若不除之,恐留后患。”
杜淹道:“依臣观之,朝中反对禅位者,何止裴氏父子。若不杀一儆百,恐大事难成。不如如此如此……”
王世充闻言,两眼渐渐放出令人恐怖的凶光。
次日,王世充在郑王府大宴文武百官,朝中要员一时都到。裴氏父子也受到邀请,裴仁基与裴行俨商议道:“老贼今日聚众设宴,必议禅位之事。我若赞成此事,则一生名节尽失;若不赞成,则必遭族灭。今日之祸,必不能免。不如令你姨娘携行俭暗中离开东都,以保我裴氏一脉香火。”
原来裴仁基有一妻一妾,妻子便是裴行俨的母亲,妾是两年前娶入家门的甄氏,生有一子,名行俭,如今才不满一岁。裴仁基料知自己与行俨目标太大,难以逃出东都,故此想只让甄氏与裴行俭出逃,以使裴氏不至于绝了门户。裴行俨觉得父亲所言不错,便道:“父亲所言虽是,只是姨娘一介女流,小弟又不满周岁,让他们投奔何处去。”
裴行俨道:“为父熟思久矣,今日可托付者,唯秦叔宝也。且以为父推断,当今群雄,得天下着必李唐也。近闻听罗士信就在陕州,可令你姨娘携行俨悄悄投往陕州,再求士信将二人送往长安投叔宝。”
行俨道:“叔宝为人,必不负父亲所托。如今老贼尚不知我之意,应即刻送姨娘脱离险境,否则迟矣!”
于是,裴仁基暗中令甄氏多带金银盘缠,声称到庙里烧香还愿,仅带两个心腹家人,轻装离开家门,却暗中逃出城去了。当日,裴氏父子一同来到郑王府赴宴,本以为王世充一定会在酒宴之间提及禅让之事,父子俩也打定主意要坚决反对。却不料王世充根本未提这件事,只是与众人“尽欢”而散,裴氏父子不觉心中纳闷。归来后,裴仁基忽觉心口巨痛,这才猛然醒悟:王世充一定是给自己下了毒。裴夫人不知缘由,只是见丈夫疼痛难忍,忙要命人去请医生。裴仁基却摇手道:“夫人不必多此一举,我父子死后,你不可声张,只管悄悄装殓送便好。”
便令人取出一身新衣穿了,忽觉嗓内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又是第二口,第三口……直吓得裴夫人啼哭不止。这时,忽又有丫鬟慌慌张张的地跑来,口不择言道:“夫人,大公子不好了。”
裴夫人闻言,不由得眼前一黑,晕死过去了。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好一阵才唤醒夫人。再看裴仁基父子,早已绝气身亡了。这裴夫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听了裴仁基的临终遗嘱,又见他父子二人同时身亡,心里早明白了八九分。当日并不声张,直到次日下午,王世充派侄儿王琬以拜访之名来探听虚实,方知裴氏父子已死。王世充得知消息,立即亲自前来探视,并令人帮助裴家料理丧事。原来,杜淹之计正是让王世充在酒宴之间给裴氏父子下毒,害死二人。那么,王世充在酒宴期间公然害死裴氏父子,难道不怕别人怀疑吗?其实,王世充这样做,正是为了杀鸡吓猴,让那些反对禅让者闭嘴。况且在满朝文武中,唯一让王世充有所忌惮的也只有这父子二人,今二人一死,他还有何顾忌?可既然如此,王世充又为何在裴氏父子死后,惺惺作态,表示关爱呢?这正是王世充与杜淹的狡诈之处。一切的一切,都让它在似有若无之间。要让众人无不清楚是王世充害死了裴氏父子,这就足以令反对禅让者破胆闭嘴。但同时又要让众人找不到真凭实据,因而不敢指责王世充。这就是王世充想要的效果。
在为裴氏父子处理丧事的过程中,王世充的心腹们终于现甄氏与裴行俭已经逃离裴府,忙告知了王世充。王世充闻讯,登时眼露凶光:“断不可令裴氏一门有男子留在世上,立即派人暗中寻访,找到后格杀勿论。但切莫走漏消息。”
于是派人四处寻访甄氏,但此时甄氏却早已安然投往陕州,被罗士信送往长安秦叔宝处了。这也是天佑大唐,因为后来这位小行俭竟成为一代名将,在唐高宗后期力挽狂澜,连破东西突厥,使大唐转危为安,稳定了天下共主的宝座。这是后话,此处不提。
却说王世充见裴氏父子已死,愈肆无忌惮。便令王府长史韦节、杨续请来孔子后裔孔颖达为自己造禅代仪仗,又令人将三朝元老苏威请出并列于群臣之,暗中令他与群臣屡次上表劝进,倡言禅让之事。王世充一再假惺惺地推让后,便命云定兴、段达等十余位大臣及心腹爱将张绩、董濬率百余武士入内殿为自己强求禅代。皇泰主杨侗得知众人来意,不由得大怒,厉声道:“天下者,高祖之天下也,我无权禅让他人。若大隋国运未终,卿等不可轻出此言;若天命已改,何烦禅代?卿等或世受隋恩,或官居显位,今无端妄此言,岂不欺心乎!”
众人闻言,一时又愧又怕,不觉额头渗出冷汗。张绩见情势不对,忙迈步上前,厉声喝道:“今海内未宁,需立长君以安天下。此乃天心民意,何须多言!今陛下无需留在此地,当随臣至含凉殿居住。”
说罢,阔步上前,拉起杨侗便走。此时杨侗身边卫士早换成了王世充的人,宫内太监谁敢多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张绩等人拉着杨侗前往含凉殿。自此,杨侗便被幽禁于含凉殿内。段达等便假借杨侗之名写成禅代诏书,王世充则一连三次上表推辞,其实都不过是做戏而已,杨侗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当该走的程序都走完之后,王世充便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皇帝宝座。建国号为郑,定都洛阳,改元开明。这一天正是唐武德二年四月丁未日。随后,王世充又封长子王玄应为太子,其他兄弟子侄一律加封王爵。又封苏威为太师,段达为司徒,云定兴为太尉,杜淹为中书侍郎,张绩为右骁卫将军,其余人等一律加官进爵。
王世充篡位登基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洛阳周边虽有不少郡县迫于形势而主动上表归降,但也有更多的郡县却不肯臣服于王世充,有的降了唐朝,有的降了窦建德。窦建德得知王世充篡位称帝,便当众破口大骂,立即撕毁了与王世充的盟约。从此自称夏王,定都于铭州,修建万春宫以自居。出入仿照天子仪仗,下书称诏,并声称要联合唐朝讨伐篡位逆贼。王世充闻讯大惊,急找来杜淹商议。杜淹便道:“此乃必然之事,陛下不必忧心。臣有二计计,可使我大郑有泰山之安。”
不知杜淹有何妙计,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