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手臂上、隨意挽起褲腿而露出來的小腿上都有細細碎碎舊交替的傷疤,不是很深的傷疤,像是草片割據的傷口,有些結了痂,有些還泛著紅。
身上的衣服有些舊了,也洗得沒了形,雖然相對有些落魄,但多了份慵懶痞雅,氣色也健康了很多。
此刻站在那,紅著眼眸流著淚安靜地看他,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如何。
寒邃對著那雙眼眸,終究還是把心裡不斷抽絲髮芽的惡劣想法壓回種子的形態,收進暫時不忍打開的布袋。
他向前走了一步,靜立的人沒動,不後退也不向前。可能是知道自己跑不掉,所以又準備像從前那樣,偽裝接受,等到有朝一日又逃之夭夭。
「該回家了,小北。」寒邃聲音不似從前對他那般溫和,很沙啞,低沉,也冰涼,眼神也壓得沉,他問:「哭什麼?」
向北一的臉頰上撫上一隻有些粗糙的手,臉頰上的淚水被擦拭,但卻越流越多。
「還是這麼怕我麼?」寒邃靠近了一些,抬起他下巴問。
向北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但要問他怕寒邃嗎?在今天還未見到寒邃之前是怕的。
現在呢?怕嗎?不怕的。
只是他嗓子酸啞,張不開口,也說不出話,像被上了鎖。
肚子揉上一隻手,輕輕地按了按,被踹的疼痛又復甦般開始從心臟緩慢回流了一部分,只是向北一嗓間封住他聲帶的鎖卻突然碎了,細小的悶哼就那麼溢了出來。
向北一條件反應地躬身躲避寒邃壓在他肚子上的手,但又被拉了回來,T恤被卷了上去,腹部就露了出來。
「很疼嗎?」寒邃垂眸看著,眼底閃過點驚訝的同時咬肌動了動。
可能是因為這一年裡在山裡野慣了,摔得皮實,抗揍性提高了,最初那一陣疼之後,他現在已經沒有感覺到太疼。只是被踹的時候他站在一個斜面上,後退的距離顯得有些誇張。只是不知道寒邃怎麼知道的。
「疼。」向北一說了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向北一抬眼看著寒邃,而寒邃也垂著眸看他。向北一在他眼裡找了一會兒,最終也沒有找到他想看到的東西,感到一絲略微的尷尬,緩緩站直身。
至於想看到什麼,他其實也說不清。憐惜?心疼?不知道,總之那雙眼眸里什麼也沒有,單純只是一個用以觀看世界的器官。
挫敗尷尬的同時向北一覺得自己此刻應該再說些什麼,但被寒邃的人擋在屋裡的邊奶奶沒能給他機會。
「孩子喲!這是些個什麼壞人哦!你沒事吧?別怕阿,奶奶叫邊崽崽回來打死他們!」
邊奶奶的聲音很大,從木屋裡清晰地傳出來,同時還有其他幾個爺爺奶奶隱隱約約的附和聲。
兩人的視線都往木屋那邊飄去,又同時收回。
「對不……」
「還能忍……」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
「想說什麼?」寒邃問。
周槽的蟲鳴把此刻襯得過於安靜,向北一抬頭看了他一眼,斷掉的話音到底有些彆扭的接不上了,鼻尖又開始感到酸澀。
他搖搖頭,轉身朝木屋邁開腿。但還未走出去就被寒邃拉住了。他在慣性下回頭,只見那雙原本如死水一般平靜的眼眸里翻湧著再也不加以掩飾的暗潮,聲音也極冰凍:
「跟我回去,還是我帶你回去?」
酸澀又在一瞬間化成了一種他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匯聚在胸腔里,向北一看著那雙眼睛,突然就覺得寒邃此刻肯定很痛。因為他晦澀難懂,又不會訴說。
「奶奶在擔心,我去和她說一聲。」向北一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手,抓握的溫熱沿著血液絲絲縷縷地進入心臟,抽起了細細密密的疼。
他在寒邃有鬆動之前反握上他的手腕,問:「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不要再想著逃。」寒邃冷冷地盯著他,然後彎腰打橫把他抱了起來。
久違的懷抱讓向北一熟悉又感到一絲陌生,他沒掙開,任由寒邃抱著回到木屋門前。
向北一看見堵在門邊的保鏢才猛然想起陳祈眠他們,他轉身看身邊的人,但最後他沒在這個空擋問。
他進去寒邃也跟著進去,像是怕他從木屋裡的某個通道又逃跑。
邊木奶奶很著急,見到他進來急忙上前,看到他發紅的眼睛就警惕地盯著寒邃,問:「孩子,他們有沒有打你?這些人分是誰喲?是找你麻煩的嗎?是壞人哦?」
「奶奶,不是壞人,別擔心。」向北一看著廚房門裡彈出頭來的幾個老人,餘光掃了眼寒邃,下了某個決心,他拉著邊奶奶走到角落,輕聲說:
「這是我家屬。我們有點事說,呆會再回來,飯好了您們先吃。」
邊奶奶的臉閃過些異色,不管後面那一堆,只琢磨了最前面那句,語出驚人:「你對象阿?」
向北一一楞,沒想到邊奶奶會想到這,或者說他用家屬這個詞的時候就是按照邊奶奶沒有同性戀這個認知的前提來選的。
他怔怔地點了點頭,邊奶奶轉身,目光移向寒邃,又收回來看看向北一,最後冒出來一句:「跟你三叔一樣,都喜歡男人了。」
向北一張張嘴,沒能說出來話。
」在一起多久了?把你欺負到跑我這裡來呆這麼久。」邊奶奶對同性戀的接受度完全出了想像。她用嫌棄的眼神瞅寒邃,斷定是他欺負了向北一。